文学评论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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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复梦(清)陈少海著;汪鹃,吴达英校点《红楼复梦》一百回,一般认为,作者为清人陈少海,又字南阳;号香月,又号红羽,又号小和山樵,又号品华仙史。书接《红楼构》,描写了贾宝玉与林黛玉等金陵十二钗重生聚合的过程。既是重生,且又聚合,其中自然少不了故事情节的种种巧合,少不了天上、人间、地狱的种种通融。然而此种巧合、通融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一个“情”字,正如原书插图题词所云:“痴情栽下风流种,又聚金陵十二钗。”全书也是在这种巧合通融是显得离奇曲折,柳暗花明,引人入胜。因此,凡读《红楼梦》、爱《红楼梦》者,不能不读《红楼复梦》、爱《红楼复梦》。本书原有多种刊刻本,此次出版,以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之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嫏嬛斋刊本为底本,校以他本。 -
艳异周芬伶著学者功力,女性视角,全方位解读张爱玲生平与文本;以一灯艳异的灵光,引领你进入张爱玲文学宫阙。作者系作家兼学者,现任教于台湾东海大学中文系。本书前言张爱玲书系。特色及评论文章节选 -
中国历代文论选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第2册)》是先秦至隋、唐五代的文学理论选集。入选的作家,范围力求宽泛,各家入选的篇章,也尽量选取最能代表他们的理论主张和有价值的代表作,以求能较清楚地反映这一历史时期文学理论发展的情況。每家在入选篇章的正文之前,冠有文论家生平简介,并对其理论主张作了简要的评述,以供读者参考。 -
诗人的迟缓范晔 著西语世界由古至今数十位文坛大家,尝试以平易节制的风格引领读者走进不同的世界,分享西语文学独特的魅力。 -
苦口甘口周作人著今年夏天特别酷热,无事可做,取旧稿整理,皆是近一年中所写,共有二十一篇,约八万余字,可以成一册书,遂编为一集,即名之曰《苦口甘口》。重阅一过之后,照例是不满意,如数年前所说过的话,又是写了些无用也无味的正经话。难道我的儒家气真是这样的深重而难以湔除么。我想起顾亭林致黄梨洲的书中有云:“炎武自中年以前,不过从诸文士之后,注虫鱼,吟风月而已,积以岁月,穷探古今,然后知后海先河,为山覆蒉,而于圣贤六经之旨,国家治乱之原,生民根本之计,渐有所窥。”案此书《亭林文集》未载,见于《梨洲思旧录》中,时在清康熙丙辰,为读《明夷待访录》后之复书,亭林年已六十四,梨洲则六十七矣。黄顾二君的学识我们何敢妄攀,但是在大处态度有相同者,亦可无庸掩藏。鄙人本非文士,与文坛中人全属隔教,平常所欲窥知者,乃在于国家治乱之原,生民根本之计,但所取材亦并不废虫鱼风月,则或由于时代之异也。此种倾向之思想大抵可归于唯理派,虽合理而难得势,平时已然,何况如日本俗语所云,无理通行,则道理缩入,这一类的文章出来,结果是毫无用处,其实这还是最好的,如前年写了一篇关于中国思想问题文章,曾被人评为反动,则又大有祸从口出之惧矣。我于文集自序中屡次表示过同样的意见,对于在自己文章中所有道德的或是政治的意义很是不满,可是说过了也仍不能改,这回还是如此。近时写《我的杂学》,因为觉得写不好,草率了事,却已有二十节,写了之后乃益了解,自己历来所写的文章里面所有的就只是这一点东西,假如把这些思想抽了去,剩下的便只有空虚的文字与词句,毫无价值了。我一直不相信自己能写好文章,如或偶有可取,那么所可取者也当在于思想而不是文章。总之我是不会做所谓纯文学的,我写文章总是有所为,于是不免于积极,这个毛病大约有点近于吸大烟的瘾,虽力想戒除面甚不容易,但想戒的心也常是存在的。去年九月以后我动手翻译日本坂本文泉子的《如梦记》,每月译一章,现在已经完毕,这是近来的一件快意的事。我还有《希腊神话》的注释未曾写了,这个工作也是极重大的,这五六年来时时想到,赶做注释,难道不比乱写无用无味的文章更有价值么?我很怕被人家称为文人,近来更甚,所以很想说明自己不是写文章而是讲道理的人,希望可以幸免,但是昔者管宁谓邴原曰,潜尤以不见成德,言非其时,皆取祸之道,则亦不甚妥当。天下多好思想好文章,何必尽由己出,鸠摩罗什不自著论,而一部《大智度论》,不特译时想见踌躇满志,即在后世读者亦已可充分了解什师之伟大矣。假如可以被免许文人歇业,有如吾乡堕贫之得解放,虽执鞭吾亦为之,只是目下尚无切实的着落处,故未能确说,若欣求脱离之心则极坚固,如是译者可不以文人论,则固愿立刻盖下手印,即日转业者也。民国甲申,七月廿日,知堂记于北京。 -
苦茶随笔周作人著《困学纪闻》卷十八《评诗》有一节云:“忍过事堪喜,杜牧之《遣兴》诗也,吕居仁《官箴》引此误以为少陵。”翁注引《官箴》原文云:“忍之一字,众妙之门,当官处事,尤是先务,若能于清谨勤之外更行一忍,何事不办。《书》曰,必有忍其乃有济。此处事之本也。谚曰,忍事敌灾星。少陵诗曰,忍过事堪喜。此皆切于事理,非空言也。王沂公常言,吃得三斗酽醋方做得宰相,盖言忍受得事。”中国对于忍的说法似有儒释道三派,而以释家所说为最佳。《翻译名义集》卷七《辨六度法篇第四十四》云:“羼提,此云安忍。《法界次第》云,秦言忍辱,内心能安忍外所辱境,故名忍辱。忍辱有二种,一者生忍,二者法忍。云何名生忍?生忍有二种,一于恭敬供养中能忍不著,则不生憍逸,二于瞋骂打害中能忍,则不生瞋恨怨恼。是为生忍。云何名法忍?法忍有二种,一者非心法,谓寒热风雨饥渴老病死等,二者心法,谓瞋恚忧愁疑淫欲憍慢诸邪见等。菩萨于此二法能忍不动,是名法忍。”《诸经要集》卷十下,《六度部第十八》之三,《忍辱篇·述意缘第一》云:“盖闻忍之为德最是尊上,持戒苦行所不能及,是以羼提比丘被刑残而不恨,忍辱仙主受割截而无瞋。巨慈悲之道救拔为先,菩萨之怀愍恻为用,常应遍游地狱,代其受苦,广度众生,施以安乐,岂容微有触恼,大生瞋恨,乃至角眼相看,恶声厉色,遂加杖木,结恨成怨。”这位沙门道世的话比较地说得不完备,但是辞句鲜明,意气发扬,也有一种特色。《劝忍缘第二》引《成实论》云:“恶口骂辱,小人不堪,如石雨鸟。恶口骂詈,大人堪受,如华雨象。”二语大有六朝风趣,自然又高出一头地了。中国儒家的说法当然以孔孟为宗,《论语》上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似乎可以作为代表,他们大概并不以忍辱本身为有价值,不过为要达到某一目的姑以此作为手段罢了。最显著的例是越王勾践,其次是韩信,再其次是张公艺,他为的要勉强糊往那九世同居的局面,所以只好写一百个忍字,去贴上一张大水膏药了。道家的祖师原是庄老,要挑简单的话来概括一下,我想《阴符经》的“安莫安于忍辱”这一句倒是还适当的吧。他的使徒可以推举唐朝娄师德娄中堂出来做领班。其目的本在苟全性命于乱世,忍辱也只是手段,但于有大谋的相比较就显见得很有不同了。要说积极的好,那么儒家的忍自然较为可取,不过凡事皆有流弊,这也不是例外,盖一切钻狗洞以求富贵者都可以说是这一派的末流也。且不管儒释道三家的优劣怎样,我所觉得有趣味的是杜牧之他何以也感到忍过事堪喜?我们心目中的小杜仿佛是一位风流才于,是一个堂驩(Don Juan),该是无忧无虑地过了一世的吧。据《全唐诗话》卷四云:“牧不拘细行,故诗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又《唐才子传》卷六云:“牧美容姿,好歌舞,风情颇张,不能自遏。时淮南称繁盛,不减京华,且多名姬绝色,牧恣心赏,牛相收街吏报社书记平安帖子至盈箧”这样子似乎很是阔气了,虽然有时候也难免有不如意事,如传闻的那首诗云:“自恨寻芳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阴子满枝。”但是,这次是失意,也还是风流,老实说,诗却并不佳。他什么时候又怎么地忍过,而且还留下这样的一句诗可以收入《宫箴》里去的呢?这个我不能知道,也不知道他的忍是那一家派的。可是这句诗我却以为是好的,也觉得很喜欢,去年还在日本片濑地方花了二十钱烧了一只花瓶,用蓝笔题字曰:“忍过事堪喜。甲戌八月十日十江之岛,书杜牧之句制此。知堂。”瓶底画一长方印,文曰,“苦茶庵自用品。”这个花瓶现在就搁在书房的南窗下。我为什么爱这一句诗呢?人家的事情不能知道,自己的总该明白吧。自知不是容易事,但也还想努力。我不是尊奉它作格言,我是赏识它的境界。这有如吃苦茶。苦茶并不是好吃的,平常的茶小孩也要到十几岁才肯喝,咽一口酽茶觉得爽快,这是大人的可怜处,人生的“苦甜”,如古希腊女诗人之称恋爱,《诗》云,谁谓茶苦,其甘如荠。这句老话来得恰好。中国万事真真是“古已有之”,此所以大有意思欤。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八月十五日,于北平苦竹斋,知堂记。 -
雨天的书周作人著一九二五年七月五日周作人日记有云:“编理旧稿五十一篇,为《雨天的书》一卷,拟出板,今日完了,唯序文未写。”同年十二月,《雨天的书》由北京新潮社初版印行。这题目原是一九二三年十一月起在《晨报副镌》上所开专栏名字,“在半年里只写了六篇,随即中止了。”(《自序二》)该书初版正文实为五十三篇(《怀旧》、《济南道中》在目录中均只列一题),其中一九二一年二篇,一九二二年五篇,一九二三年四篇,一九二四年二十六篇,一九二五年一至六月十六篇,主要是介乎《自己的园地》前两辑与“茶话”之间的作品。《自序二》云:“这些大都是杂感随笔之类,不是什么批评或论文。”似乎在强凋该书文体上的一种特色。联系《自己的园地·旧序》中所说“并不是什么批评”,我们得以体会两本书至少在写作态度上的某些相似之处。《雨天的书》中《初恋》等六篇(《自序二》云五篇,乃是将《怀旧》与《怀旧之二》算作一篇)系选自《自己的园地》晨报本,原被列为“杂文”,又说明《雨天的书》一类文章与《自己的园地》中“自己的园地”、“绿洲”二辑毕竟稍有区别。那里还说:“其中也有近于游戏的文字,如《山中杂信》等,本是‘杂感’一类,但因为这也可以见我的一种脾气,所以将他收在本集里了。”好像可以视为对“杂感随笔”的一种解释。《雨天的书》最后十篇与《自己的园地》前二辑(尤其是“自己的园地”)趣味相当;总的来说,两本书一主要面对人生,一主要面对作品,其间略有偏情偏理的区别。《雨天的书》(也许还该加上《自己的园地》中的“茶话”)最可显示周作人前期随笔的风格特色,这用他自己在《自序二》中讲的“我近来作文极慕平淡自然的境地”来形容恰当不过。而所说“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北京的茶食》),和“偶然的片刻优游乃正亦断不可少”(《喝茶》),又体现了作者人生态度中一些新的因子,与《艺术与生活》等书中所显示的面貌多少有所不问。这首先关系到散文题村的某种开拓,最突出的即是《故乡的野菜》、《喝茶》和《苍蝇》之类篇什的写作。这里所涉及的两个方面,一是作者写文章时所持态度,一是某些文章的具体内容,似乎统可以“闲适”一词来概括,二者却有很大区别。如果从态度考虑,周氏此后几乎所有文章都是如此,不过各个时期作品的色调与韵味有所不同罢了。从内容考虑,真正的闲适小品只占全部创作中很少一部分,前引文中“无用的游戏与享乐”形容以“一点”,“优游”形容以“偶然”、“片刻”,多年后写《过去的工作·两个鬼的文章》,说闲适小品“只是为消遣或调剂之用,偶尔涉笔而已”,都是一个意思。闲适小品是一种性情之作,构成周作人散文整体的一部分,但并非全部。《雨天的书》之后,此种文章继续在写,总的来说所占比重不大;但是作者另有几类重要文章,如悼亡怀人之作,“草木虫鱼”系列,均由打《雨天的书》某些篇章发展而来,却是更值得注意的。而它们在思想上和散文美学上又有新的开拓。其实即便《雨天的书》也不尽是闲适小品,只是这些文章写得晶莹剔透,影响深远,乃至某些人的印象中,仿佛周氏散文一概如此,当然不是这样。作者在《自序二》中特别强凋“我原来乃是道德家”,以及“我的浙东人的气质终于没有脱去”,正提示我们不要忽略《雨天的书》总体上的思想倾向,以及艺术风格的多重性和复杂性。集中不少作品,如《我们的敌人》至《沉默》诸篇,以内容论与《谈虎集》相当接近,只是“艺术”味道更重,态度也比较松弛,所以仍是随笔,不是杂文。此次据新潮社一九二五年十二月初版本整理出版。原书目录五页,正文三百零二页,另有插图六页,即病室前之若子,哈多主教(十六世纪木版画),戈丹的三个聪明人(Copeland画),霭理斯画像,拉勃来画像和斯芬克思(古希腊陶器画)。在三十四与三十五页之间插入两纸,分别标明“1加一”、“2加一”和“3加一”,系增补之《若子的死》一篇(写于一九二九年),而此文原目录中未列;又,“怀旧之二”、“济南道中之二”、“济南道中之三”亦未列出。目录、正文中,附录之“十五年前的回忆”原在全书之末。 -
周作人书信周作人著小峰兄:承示拟编书信,此亦无不可,只是怕没有多大意思。此集内容大抵可分为两部分,一是书,二是信。书即是韩愈以来各文集中所录的那些东西,我说韩愈为的是要表示崇敬正宗,这种文体原是“古已有之”,不过汉魏六朝的如司马迁杨恽陶潜等作多是情文俱至,不像后代的徒有噪音而少实意也。宋人集外别列尺犊,书之性质乃更明了,大抵书乃是古文之一种,可以收入正集者,其用处在于说大话,以铿锵典雅之文词,讲正大堂皇的道理,而尺犊乃非古文,桐城义法作古文忌用尺犊语,可以证矣。尺犊即此所谓信,原是不拟发表的私书,文章也只是寥寥数句,或通情愫,或叙事实,而片言只语中反有足以窥见性情之处,此其特色也。但此种本领也只有东坡山谷才能完备,孙内简便已流于修饰,从这里变化下去,到秋水轩是很自然的了。大约自尺续刊行以后,作者即未必预定将来石印,或者于无意中难免作意矜持,这样一来便失了天然之趣,也就损伤了尺犊的命根,不大能够生长得好了。风凉话讲了不少,自己到底怎么样呢?这集里所收的书共二十一篇,或者连这篇也可加在里边,那还是普通的书,我相信有些缺点都仍存在,因为预定要发表的,那便同别的发表的文章一样,写时总要矜持一点,结果是不必说而照例该说的话自然逐渐出来,于是假话公话多说一分,即是私话真话少说一分,其名曰书,其实却等于论了。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我希望其中能够有三两篇稍微好一点,比较地少点客气,如《乌篷船》,那就很满足了。至于信这一部分,我并不以为比书更有价值,只是比书总更老实点,因为都是随便写的。集中所收共计七十七篇,篇幅很短,总计起来分量不多,可是收集很不容易。寄出的信每年不在少数,但是怎么找得回来,有谁保留这种旧信等人去找呢?幸而友人中有二三好事者还收藏着好些,便去借来选抄,大抵选不到十分之一,计给平伯的信三十五封,给启无的二十五封,废名承代选择,交来十八封,我又删去其一,计十七封。挑选的标准只取其少少有点感情有点事实,文句无大疵谬的便行,其办理公务,或雌黄人物者悉不录。挑选结果仅存此区区,而此区区者又如此无聊,覆阅之后不禁叹息。没有办法。这原不是情书,不会有什么好看的。这又不是宣言书,别无什么新鲜话可讲。反正只是几封给朋友的信,现在不过附在这集里再给未知的朋友们看看罢了。虽说是附,在这里实在这信的一部分要算是顶好的了,别无好处,总写得比较地诚实点,希望少点丑态。兼好法师尝说人们活过了四十岁,便将忘记自己的老丑,想在人群中胡混,私欲益深,人情物理都不复了解。行年五十,不免为兼好所河,只是深愿尚不忘记老丑,并不以老丑卖钱耳。但是人苦不自知,望兄将稿通读一过,予以棒喝,则幸甚矣。民国二十二年四月十七日,作人白。 -
沉睡与发掘臧传真选编;臧传真等翻译;王力,谷羽赏析《沉睡与发掘:外国文学名篇精译与赏析(俄罗斯文学卷)》,内容采自俄罗斯文学名篇。因有些新的思考,选编的方法与搜集作品的角度,可能与众颇有不同;但读者阅读之后,也许会说:“这才是真正的精品。”首先,选编方法,分为以下五个序列:第一是“作者简介”,第二是“作品篇名”,第三是“译文”,第四是“题解”,第五,即最后,才是“赏析”。这种方法,可以名之为“雅俗共赏”。既照顾到一般知识层面的读者,也照顾到青少年学子的需求。其次,选编的角度,主要从艺术与思想两方面考虑。思想则重点突出时代特色。一篇好的作品,首先在艺术上是珍品,才能流传百世。这里选的作品,大部分是作者20世纪90年代的译作,此次作了部分修订。《沉睡与发掘:外国文学名篇精译与赏析(俄罗斯文学卷)》的“赏析”,也是摈弃这些形式主义文学教条的范例。即:就作品的内涵,深入挖掘;从美学的视角,分析赏鉴。每一篇赏析,均经作者精心剪裁,宛如短小优美的散文,充满浓郁的诗情,和绚丽的色彩。 -
药堂语录周作人著以前我曾想要将随笔小文编成一卷《药堂文录》,终未动手,现在却写语录,这正合着一句古话,叫做落后的进前,进前的落后了。本来照儒释两家的老规矩,语录是门人弟子所记师父日常的言行,杨于云王仲淹自己著书,便很为后人所非薄,我们何必再来学步呢。这所谓语录实在只是一个名字相同而已,内容并无什么近似处,这是该得说明一下的。我不懂玄学,对于佛法与道学都不想容喙,语还只是平常说话,虽然上下四旁的乱谈,却没有一个宗派,假如必须分类,那也只好归到杂家里去吧。我最初颇想题作《常谈》,因为这说话如或有百一可取,那就为得其中的一点常识,只可惜刘青园已有《常谈》四卷,李登斋有《常谈丛录》九卷,延荔浦又有诗话曰《老生常谈》。已经有三缺一,便也不好意思再去凑数,这回固然还是雷同,但名同而实异,无甚妨碍。至于药草堂名本无甚意义,不过要说有也可以说得,盖此处不用别的名称总有些缘故,即此说是意义亦可耳。数年前作《药草堂记》,曾说明未敢妄拟神农,其意亦只是摊数种草药于案上,如草头郎中之所为,可是摆列点药就是了,针贬却是不来的,这也值得说明。我于本草颇有兴趣,所以知道些药料,把他们煎成一碗黑而苦的汤水时当然不愿领教,若是一样样的看来,差不多是些植物标本,不但如此,还有些有味的东西,做在糖里的肉桂薄荷不必说了,小时候还买生药来嚼了便吃,顶平常的是玉竹与甘草,这类味道至今尚未忘却。吾语岂能有此等药味,但得平淡过去,不求为良药,故无须苦口,吾乡人家夏日常用金银花夏枯草二味煎汤代茶,云可清暑,此正是常谈的本色,其或庶几近之,亦是本怀也。中华民国廿九年六月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