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

　　在更近的一次论述中，吉登斯把对“吸引左派人物由来已久的不惜任何代价追求平等主义”的值得商榷的抨击，与第一章中引述的那种针对贫穷和平等研究的带有倾向性的解释结合在一起。这些值得怀疑的观点，被用来支持一种“平等的动态观念”，而从政策的角度看，这种观念似乎与布朗提出的战略没有多大的不同。吉登斯对平等和公正进行原则性探讨缺乏兴趣，这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不是当代社会民主的典型特色。1992年大选之后，当时的工党领袖约翰·史密斯，挑选人员组建了社会公正委员会。G·A·科恩对该委员会“向支持市场而反对平等的意识观念得势的氛围屈从”这一做法进行了严厉的斥责。第三条路文献中缺少对平等观念系统的分析研究，这表明，考察持平等主义观念的自由主义者们的著述中关于平等问题的丰富的哲学意义上的探索，或许会带来一些政治实惠。布朗自己就不但援引了罗尔斯，而且还援引了阿马提亚·森及迈克尔·瓦尔泽的权威观点，尽管没有用任何准确的方式说清他们的建树与自己的政治之间的关系。那么，哲学家们关于平等，能够教给我们一些什么呢？罗尔斯与差别原则约翰·罗尔斯的《正义论》是一本宏大、复杂而结构令人费解的巨著。自几乎30年前出版以来——其间，他还不断发表了各种论文，旨在展开或及时修正该书中的一些论点；其中有许多收录在该书1993年修订版《政治自由主义》一书中——人们就一直对它进行着哲学研究。我在这里无意加入这一研究行列。我所关注的中心，是该书直接涉及到平等问题的诸方面内容。要充分了解一种理论，我们往往可以先考察一下它所反对的东西。就罗尔斯的理论而言，其反对的是实用主义。过去的两个世纪中，在英语国家对公正政策的理论评述领域，实用主义也许一直是最富影响的文化传统。它把善的概念构想成最大限度的福利：起初，福利（或功用）等同于快乐的精神状态，但是在更正式的现代资料中，它倾向于被看成满足一个人对一些事情状态胜于对另一些事情状态的各种偏爱。个人被看成是合理的选择者，排定他们偏爱的事物之后，就最大限度地追求为这些偏爱的事物所划定的福利。人发挥作用这一观念，让新古典主义的正统信仰充斥于经济学之中。作为一种伦理理论，实用主义以行为的结果来衡量行为：我们寻求最大限度地满足作为整体的社会的结果。用杰里米。边沁的话来说就是：“一种行为，如果增长社会团体幸福的趋势，比它减少社会团体幸福的任何趋势大的时候，那么，这种行为就可以被称之为满足了实用原则……”由于实用主义在美国和法国革命时代被杰里米·边沁赋予了标准而确定的表达，因而在一种很重要的意义上说，实用主义的精神实质是平等主义的，正如他的名言所反映的那样，“每个人只拿一份，没有人拿一份以上。”但是，最大限度地实现福利的目标，并不需要收人与财富的平等分配。如果由于很大程度的不平等分配，富人们满意的程度大大超过穷人们满意的程度，满足人偏爱的事物的数量超过任何其他的更平等的分配所造成的满足人偏爱的事物的数量，那么，实用主义者就无理由拒绝接受事情的这种状况。不仅如此，实用主义会带来一些偏执的结果，因为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即社会的总福利可能以牺牲社会个人成员的利益为代价而增长。就像罗尔斯所说的那样，“原则上也没有什么理由，为什么一些人的更大的收益，不应当补偿一些人的较小的损失；或者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对少数人的自由的践踏，不可以用许多人分享的更大的收益来纠正。”对罗尔斯来说，这反映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实用主义涉及到向社会拓展一种个人选择的模式：“正如一个人最大限度地实现他自己的一系列愿望是合情合理的一样，社会最大限度地实现其所有成员的满足的净平衡也同样是合理的。”对社会选择的这种看法，需要“把所有的人合而为一”。这样一来，“实用主义并不看重个人之间的差别。”提出相同观点的另一种方式是说，实用主义违反了康德的范畴必要性的第三种模式：“用你一贯对待人性的方式行事，无论以你自己个人的身份还是以任何他人的身份，绝对不要仅仅当成是一种手段，而要始终当成一种目的。”如果实用主义阻止我理想目标的实现——因为不实现我的理想，会导致令人满意的事物的总数量更大——那么，我就仅仅被看待成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持自由主义观点的哲学家们，为了给个人权利寻求立脚点，经常援引康德的原则。比如，罗伯特·诺齐克就主张，这些权利应当被构思成“次约束性条件”，针对社会行为向个人提供道德上的保护：“不可以在没有征得他们事先同意的情况下，为了实现其他的目标而牺牲或利用他们……次约束性条件表明他人的不可践踏性。”诺齐克进一步排斥基于一些平等主义的“最终状态原则”的再分配做法，因为这会践踏个人的权利并且随之破坏个人的独立性。罗尔斯哲学策略显著的地方是，他也以一种康德式的对实用主义的批判为出发点，不过他却基于这一立足点构建了一种平等主义的公正理论。在他的框架中，正如布莱恩·巴里所说的那样，“权利是结论，而不是前提。”换言之，个人权利不是被构思成对集体行为的基本的束缚，而是一种公正的社会秩序之要求所带来的结果。罗尔斯通过试图恢复洛克、卢梭及康德的社会契约思想传统以供进一步探讨。他关于公正的原则，是可供选择的那些处于一种假定的“原位”的原则。处在原位的各方，在合理性在传统的实用主义解释之相当狭窄的意义上，被构想为合理的行动者，也就是说，他们排定他们偏爱的事物，追求会最大限度地实现为这些偏爱的事物所划定的福利之结果。但是，各方必须在“事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做出选择，尤其是，没有人知道自己在社会所处的位置，无论是他的阶级地位还是他的社会地位；也不知道他的天赋和能力的运气怎么样，包括他的智力、体力等等。同时，任何人也不知道自己关于善的构想究竟是什么，他的人生合理规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甚至对自己的诸如厌恶冒险或者倾向于悲观或乐观等特殊的心理特征是什么，也一无所知。不光如此，我还假定，各方对他们自己社会的特征是什么，也毫无所知。各方与原位的关系，要进一步面对休谟所谓的“公正的境遇”——“每当互不关心的人在社会财富相对匮乏的情况下，对社会优势的归属划分提出相互冲突的要求时”，这种“公正的境遇”就风行了。分配公平之原则的观点，是要提供一个能够为相关各方都能接受的基础，借此调整这类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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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及致谢
第一章 今日的不平等
一个不平等的世界
经济发达国家里的贫穷与不平等
不平等事关重大吗？
第二章 平等与革命
现代社会的动力
社会主义与平等：马克思、托尼、克劳斯兰
第三章 平等与哲学家
新工党及社会主义者的价值观念
罗尔斯与差别原则
对什么平等？
不公正、剥削及报偿
等同与差异
第四章 平等与资本主义
无须流泪的平等
资本主义的过山车
平等与市场
现实的考验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