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程：从《红楼梦》看曹雪芹对生命家园的探寻

　　《红楼梦》是一部具有反封建倾向、探寻生命家园的伟大之作。在浩繁的篇章里，《红楼梦》客观地层现了绵延数千年的封建制度行将坍塌前夕，黑暗与光明、腐朽与新生的矛盾。贾宝玉是书中的核心形象。他张扬个性，追求情感解放，向往恋爱、婚姻自由，渴望人际关系的平等，虔敬女儿，否弃功名，等等。这一切，强烈冲击着封建社会压抑人性的一套礼法制度，冲击着男尊女卑的观念和统治者推许的人生道路。可以说，这是明代中叶以后在意识形态领域潜滋暗长的启蒙思潮的含蓄映现。然而，由于旧势力的强大，以宝玉为代表的新的生机最终惨遭毁灭。通过这幕人间悲剧，作品既肯定了叛逆者对美好人生的憧憬，也深刻批判了封建制度的无理．这正是《红楼梦》的价值所在。曹雪芹的写实精神，使《红楼梦》在各个层面上，客观而充分地展示了生活中的新旧冲突。但这冲突所内蕴的反封建倾向，则是今人的概括，曹雪芹对此并无明确意识。细读作品可以看出，探寻生命家园，为充满忧患的生命找到理想的栖息地，也是作者的一个着力之点。面对生命在浊世的劫难，曹雪芹无限悲愤，对扼杀人性的一切，给予了强力诅咒。否定现实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想象的彼岸。在曹雪芹的虚拟里，这个彼岸世界位于浩淼的宇宙中，是一派幽微灵秀、莽莽渺渺、玄机隐伏的自然。．作者把它看成生命产生之源，看成生命离开与回归之地，看成生命的憇园。但作者又清醒地知晓其虚无性。以“大荒”、“无稽”、“太虚”、“幻境”命名这彼岸，意味着在搭建的当下，他就又随手把它拆毁了。在曹雪芹的心目中，生命最终的结局是无家可归。这种无所皈依的漂泊感，流露出对人生的强烈悲观情绪。梦醒后不知路在何方，这正是先觉者震颤人心的可哀之处。曹雪芹体悟到人生的悲剧性后，并没有颓败，而是继续为安顿生命竭力求索。晚境衰竭的他，一怀凄怆，双眼盈泪，不顾“茅椽篷牖、瓦灶绳床”，蛰伏潇潇空山，创作不辍。《红楼梦》就是他求索心路的艺术记录。过去的论者一般强调《红楼梦》反封建的一面，这是不错的；而对曹雪芹探寻生命家园的艰辛和曲折则研究不够。事实上，深入了解后者，有助于我们更加切近曹雪芹的心灵世界，更加清晰地认识作品的反封建意义。鉴于此，本文力图紧扣《红楼梦》的内在结构和支撑这一结构的基柱，沿着青埂峰通灵顽石离开渺茫天界，漫游尘界，最后又回归天界的轨迹，试着描述曹雪芹为探寻人类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所作的努力，描述他在这一努力中对宇宙、自然、社会和人生体验、感悟，并尽可能指出其精神上的失措对作品反封建倾向的冲淡、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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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 录
   小引
   一 曹雪芹与《红楼梦》的创作
   二 离开与回归
    （一）叙事结构
    （二）意义结构
   三 尘界与天界
    （一）万境归空的世界
    （二）幽微灵秀的境界
   四 狂者与意淫
    （一）狂者胸次
    （二）意淫
   五 痛苦与回归
    （一）体验痛苦
    （二）回归之路
   结 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