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简略的历史记载来看,佛陀去世后不久,便有一次大型的长老集会,目的是结集教法与戒律,使用的标准语言被称为"经典语言"--巴利语(Plibhasa)。百年之后,这些结集的教法便成为巴利藏经的核心,是后来佛教各派的共同基础。一百多年后,又进行了第二次结集,再次检视一切教法,试图调和各方意见。不过,结果是造成僧伽的第一次重大分裂。多数僧伽希望改变其中一些规则,包括允许出家人使用金钱。
少数团体对于这些可能的改变抱持谨慎的态度,他们宁可这么想:"嗯!不管它是否有意义,我们希望按照佛陀与他原始弟子们的方式去做。"那些小团体据悉是由长老(巴利语thera,梵文sthavira)们所组成。又过了大约一百三十年后,逐渐形成了上座部,其字面意思是长老们的说法,那已成为其一贯的宗旨。这种传统的特质可以如此形容:"无论好与坏,那都是佛陀制定的方式,因此,那也是我们要做的。"它一直拥有这种特殊的保守特质。
如同一切传统宗教与社会团体,一段时间后,佛教出现了许多派别。据传在佛陀灭后两百五十年,在印度阿育王的统治时期,对于佛陀教义持有不同见解的教派与传承,总共有十八个,也许还更多。在斯里兰卡也建立了一个传承,由于地处偏远,恰好避开印度的文化动乱,那是婆罗门教的复兴运动,以及从西方到东方的宗教冲击,这些全都造成了佛教思想新形式的崛起。这传承以它自己的方式发展,较少外来的输入与刺激。它发展出自己对巴利经典的注解与诠释,重点不在于发展新观点以面对其他信仰的挑战,而是增加对巴利经典细节的探讨。有些以譬喻为主,是为了吸引一般社会大众的心;有些则较哲理化与形而上化,诉求的对象是学者。
上座部佛教就是如此走出了自己的风格,尽管印度次大陆上有战争、饥荒与其他文化动乱,上座部还是保留原貌至今,主要是因为它最初是在一个比其他地方都更安全的避风港--斯里兰卡岛上建立的。虽然其他佛教部派也在此弘传,不过,上座部佛教始终是该岛的主要宗教。
该传承最后传播到南亚地区,传教士在不同时期从斯里兰卡与印度出发,到达泰国、柬埔寨、老挝,后来再从这些地方传入西方。上座部在这些地区传播时,仍维持以巴利藏经为信仰主轴的传统。当它在新国家建立时,始终对原始教法保持强烈的尊重与敬意,并尊重佛陀与原始僧伽--最早的林住比丘们的生活形态,这模式就如此被代代传承下来。
森林传统的衰退与复兴
显然,千百年来政治情势起起伏伏,不过这传统始终维持不坠。当斯里兰卡的宗教出现危机时,一些泰国比丘就前来扶持;而当它在泰国衰退时,一些来自缅甸的比丘则前来挽救--数百年来,他们一直都相互扶持。因此这传承才能持续,且仍保有大部分的原始面貌。
除了衰退以外,这些循环的另一个层面是关于成功的问题。经常,当宗教顺利发展时,寺院会变富有,整个系统接着会虚胖与腐化,然后被它自己的重量压垮。此时,就会有个小团体说:"让我们重新回到根本上!"他们出离世间,进入森林,恢复遵守律法的原始标准,修习禅定,并研究原始教法。
注意这个循环很重要:进步、过度膨胀、腐化、改革,这过程在其他佛教国家的历史上也发生过很多次。中国的巴楚(Patrul)仁波切以及虚云老和尚(两者都生活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这两位杰出人物的生活与修行,完全符合森林传统的精神。这两位大师选择过最简单的生活,且严格持戒,都是拥有高深禅定与智慧的老师。他们极力避免阶级与俗务的牵绊,通过智慧与戒德的纯粹力量,发挥深远的影响力。这也是泰国伟大森林阿姜们典型的生活形态。
十九世纪中期以前,泰国佛教有各式各样的地方传统与修行,但精神生活则普遍堕落,不只戒律松弛,教法也混杂秘咒与万物有灵论,且几乎不再有人修定。除此之外,也许最重要的是,学者(不只是懒散、无知或困惑的比丘)所持的正统意见,皆认为在此时代不可能证悟涅槃,事实上,甚至连入定也不可能。
这是振兴森林传统者拒绝接受的事,也是导致他们被当时大长老僧伽会视为异端与麻烦制造者的原因,其中许多人(包括阿姜查),受到他们自己上座部传统内多数研经比丘们的鄙视,因为森林比丘们主张"你无法从书本中得到智慧"。
关于这点有必要多加阐述,否则读者或许会质疑,为何阿姜查在某种程度上反对研究--特别是上座部被认为是最尊敬佛语者。这对泰国森林僧的描述是个关键:决定将焦点放在生活风格与个人体验上,而反对书本(特别是注释书)。有人可能会觉得,这种想法过于放肆或自大,或可能是不学无术者的嫉妒表现,除非他了解到,学者的诠释正在将佛教带入黑洞中。总之,那是种有助于心灵的改革的情况,正是这种肥沃的土壤,促成森林传统的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