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年

忙年

两个多月了,除了前几天下那场雪停了两天工,翻土压沙的工地上一直热气腾腾。这天吃过晚饭,潘士金去了工作组,一看人都在,就说:“一冬天社员们基本上没歇工,明天就是小年了,是不是放几天假让大伙喘口气,忙忙年。虽然‘大跃进’时期都吆喝‘干到腊月二十九,吃顿包子再下手’,那只是口号,到了年跟前心里都不着稳,出工也不出活。”

杨书记一听就基本同意他的想法,说:“是该让大伙歇歇了。不过,有些社员家里没大事儿,忙年也用不了这么多天,有的还想多挣点工分,不能一律都放假休息。”

潘士金解释:“不能全放,有些活不仅不能停,这几天还要搞搞突击。集体、户家的这茬栏圈粪都出来了,要集中所有车辆,趁地里没解冻,好进车,争取年前全部运到田里去。”

杨书记说:“那好,你们定吧。对于年后的工作,支部好好研究一下,翻土压沙要继续搞一阵,尽量在春种前多完成一些。开春河滩植树的问题,也要提前作出安排。”

杨书记刚说到植树,曲茂山就插话:“还有规划的那几条道路,也应该抓紧修,进入三月份,不仅河滩,连同道路两旁的树,最好一起栽上,树苗我已经和县苗圃联系好了。如果路修不起来,树就要等到下一年才能栽。”

潘士金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道路规划咱前几天一起讨论过,现场也看了,明后天大队的几个人就划线,过了年先修路,三五天就能完成。牵涉到生产队的土地需要调整,年前也落实好。”

杨书记对潘士金这一段的工作很满意,笑了笑,又叮嘱:“士金呀,也不能只注重生产,还要关心群众生活。上次会议咱已经作了安排,对困难户要进一步排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过不去年的,一定要保证让每一家过春节都能吃上水饺。工作组的同志们明天也都回去吧,年后上了班再回来。”

潘士金说:“您上次讲了以后,党支部接着研究了。各生产队都排出自己的困难户,一般情况各自负责,个别生产队有实际困难无能力解决的,由大队解决。所有烈军属、五保户,大队统一安排,大队今年没有库存粮食了,试验队也只剩种子、饲料了,我们从三队借了二百斤小麦,换成了面粉,准备再买点猪肉,过几天让团支部一家一户送上门。”

许永和就和他打趣:“我就说你这书记好当,有你那‘根据地’当后盾,没有办不好的事!”

大伙都笑了。

潘士金到了大队办公室,只有李向河在。他对向河说要开个支部会,两个人便分头去下通知。刚出门他又说:“把生产队长也叫来吧,一块商量商量。”李向河答应着走了。

参加会议的人员很快就到齐了。潘士金把工作组的意见和个人的想法讲了讲,然后问展明尧和其他大队干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说,都说没事了。问队长们,都异口同声赞成。有的说:“这几天就有些人议论,说能不能让赶赶集倒腾两个钱好过年。这下好了,一说放假肯定都满意。”潘忠良自担任生产队长,格外积极,他说:“要是翻沙不停几天,劳力们大都靠在工地上,只有一辆大车拉粪土,还真愁年前运不完哩。放心吧,咱来个运肥、过年两不误,凡是能干的活年前都干利索,年后大队一声令下,咱再都上工地!”

生产队长们散了后,党支部的几个人又研究修路划线的事。原来的生产路曲曲弯弯,宽窄不一,既多占土地,又不利生产。开始工作组就提出,应该通过这次整地,重新规划几条路,把土地划成方田。大队干部们讨论过几次,并和工作组的同志一起到坡里察看,大家的意见比较一致。潘士金说:“明天做做准备,后天开始划线,过了年先突击把路修起来。发树到试验队叫上两个青年,备点石灰,负责划线。向河和秀菊带上几杆红旗,还有皮尺和绳子。”都说这些好办。潘士金停了停,又说,“明尧、光恩叔、向河恁几个,抓紧考虑下调地的方案。这件事最复杂,历来调整土地没平稳过,都说自己那个队吃了亏,没一个承认沾光的。这一次我们要把工作做细,首先是把方案做好。你们先拿出个意见,然后咱再集体商量,不能听个别生产队干部瞎咋呼,多数同意就定下来。这项工作年前也要落实好。”

展明尧说:“没问题,只要咱思想统一就好办。”

“秀菊,你明天通知忠地,后天让他也参加。”潘士金又交代。

“别让他参加了,他生产队里有些事。我还想抽空找他商量商量春节前后团支部的活动。”潘秀菊还一直帮着潘忠地抓青年工作,觉得他当了副队长还时间不长,应该多熟悉熟悉生产队的工作,所以不想拉扯他。

“我是想年后修路的任务交给团支部,让他们组织团员、青年集中干。如果让各生产队修,很容易因为占地、挖土而闹意见。”潘士金说。

大家都说这是个好办法,潘秀菊也说:“那好吧,我回去就通知他。”


划线很快,一天就结束了。南北两条,东西两条,与出村的道路连接,把西坡北坡的土地划成了九大方。第二天上午,党支部召开会议,研究修路和调地的问题。潘士金建议,除了潘忠地,再从不同生产队选两个队长、两个会计、两个贫协组长,代表生产队一块参加会议,这样便于听听各方面的意见,好统一思想。

会上,修路的事很快定了下来。潘士金刚说完让团支部负责修路时,潘忠地就说:“让团员青年修可以,只是我还从没组织过这么大的活动,能不能让其他领导帮帮忙,指挥一下。”

“行啊,团员青年都是基干民兵,还有一半妇女,这样吧,发树牵头,秀菊也参加,就以民兵连、团支部和妇委会的名义组织,你们三个共同负责。怎么样?”潘士金当即表态,说着看了看张发树和潘秀菊,征求他们两个的意见。

他两个都表示赞成,并建议下午就召开个民兵排长、团小组长、妇女队长会,年前把任务落实好,同时和大伙打好招呼,春节后有走亲戚的初三前走完,初四就动工,争取三天全部完成任务。

讨论起调地的事情来,问题就多了,大家七嘴八舌,意见很不一致。展明尧先介绍了他们几个昨天晚上商量的情况,他说:“这几条路一规划出来,大家都很清楚了,涉及所有的生产队。现有地块有些基本一分为二,种起来还可以,但是,不少地块路这边是大块,路那边只剩下个地头,很不方便耕种了。看来不调整是不行。可调起来又很复杂,新占用的各队的地不一样多,还有旧路废除后新增加的地,八个队要相互找补。所以说工作量相当大,年前这几天很难弄明白。”

李光恩又补充:“虽然土地质量都差不多,可是这一翻土压沙,翻了的和没翻的就有了差别,用工怎么找补?调起来也要考虑。”

一听他两个这么说,满屋人吸烟的吸烟,瞪眼的瞪眼,没人言语了。潘士金也卷支烟吸了起来,沉思了一会儿,说:“生产队来的恁几个都说说,是调还是不调,如果调,怎么个调法?”

有的说:“干脆别调了,大块小块的将就着种吧。自留地没有大块,不都种得比大田还好吗!”

也有的说:“这事不用大队操心,以后谁要是想调,自己找别的生产队协商就行。协商成就办,协商不成拉倒。”

还有的说:“不调不行,修了新路不只是地块零碎了,有些地块方向也成了斜的,种起来不仅不方便,也太难看了,外村人看了也会笑话咱。”

接着有的说:“还是调好。工作量是大些,再大也大不过土改时给一家一户分地吧!”

李光恩一听就接上话:“你参加过土改啊?那时候分地可比这简单,把地主、富农的地拿出来,算算总账,贫下中农按人头,各家的顺序、方位抓阄,几天就分完了,也没争地块孬好的。”

在座的所有人当中,只有李光恩参加过土改,他当时是农会委员。他这么一说,又都不吱声了。潘士金也觉得是个难题,难题也不能不解决呀!怎么解决?他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皱了一阵子眉头,说:“都敞开思想,有什么想法讲出来。”

潘忠地这时欠了欠屁股,又坐下了。他这个动作被展明尧看到了,于是说:“忠地是不是想发言?说说吧。”

“我有个想法,做起来可能比按照现有地块调整简单些。”他停了停,看到多数人都瞪着眼看他,就继续说,“原来各生产队的地块太零碎,最大的地块才十亩左右,小的只有二三亩,我以为可以通过这次调整,打破现状,重新分地。还是以各队现有土地总面积为基数,废旧路新增加的面积按基数比例加给各队,新路占地也是各队平均分摊,每个生产队集中成一两块,最多别超过三块,那样将来打井、修渠、耕种、管理都方便多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需要把所有土地丈量一遍,把各生产队的底数弄清楚。不过,也比零零星星倒腾省事。”李向河说。

“我赞成忠地这个办法,丈量地可以多调人,叫各队的会计都参加,用不了多长时间。”潘秀菊附和。

“那不行,如果每个生产队都调成一块地,虽然土质条件差不多,可西北坡最远的地离村庄三里多路,近的就在村头上,谁也不愿意舍了近的要远的。”有个队长提出了不同意见。

展明尧接上了话:“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忠地说的意思也不是每个队非集中成一块。咱可以按远近搭配,每个队分三块、四块,那样平均每块也三十多亩了,起码比现在这么零碎好。”

“还是年轻人脑子活,忠地说的这个法子不孬,再加上明尧说的,远近搭配,同时注意一下翻过的和没翻的,我看行。重新分地就有个先后顺序,还是老办法,抓阄。”李光恩起初是不赞成调地的。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太麻烦,听潘忠地这么一说,又觉得这样做起来难度不大,还能把各生产队的土地归并成大块,的确是个好办法。

“咱那些地是该归并归并了,到外地先进大队参观,人家都是大方田,很少有这么零碎的。要是将来有了拖拉机、收割机,这么小的地块怎么使用?”张发树说。

随后有几个人笑了起来。

有的说:“还是发树有眼光!咱是不是还要‘赶美超英’实现机械化呀?”

“虽然不能再搞‘大跃进’,社会还得发展。咱都去过县农场,人家现在浇地就是用抽水机,耕地是用拖拉机。还有人说过‘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哩!忠地,对吧?”张发树争辩,说完看着潘忠地。

接着哄堂大笑。潘忠地倒是点了点头,说:“那是毛主席说的。”

潘士金制止大家:“好了,还是说说重新分地行不行?有没有不同意见?”都表示同意。他又说,“那就这么定吧,下午明尧和向河召开个生产队会计会,把办法再商量具体些。明天就开个全体大、小队干部会,进一步统一一下大家的思想。还是那话,个别人有意见我们做工作,大原则要定下来,打破原来的界限,西坡、北坡每个生产队只保留三四块,不能再这么一袜子一鞋的了。”


潘秀菊把潘忠地叫到大队办公室,说:“我跟书记和大队长说了,咱俩不参与分地了,要好好商量一下春节期间团支部的活动。”

“我也正想问问你,记得以前过春节,你们都是组织团员、青年帮助烈军属、五保户干些活。我那时是放假在家,恁没让我参加过。今年团支部怎么个搞法,还得你出主意,我去落实。”潘忠地对团的工作真诚地依靠潘秀菊。

“那都是选部分积极分子分分工,几个人包一户,负责打扫打扫卫生,担几担水,再就是年三十帮着包包水饺、贴贴春联。今年不能只做这些事了,前几天党支部已经研究,决定今年要给每户烈属十五斤白面,三斤猪肉,军属和五保户十斤白面,二斤猪肉,要让团支部敲锣打鼓送到各家各户。我考虑,抓紧买几张红纸,写好春联,再过两三天,这几样一块送,同时把该干的活干干,个别户需要三十帮助忙活的,也一块把人安排好。”

“那太好了,我明天就到刘集供销社去买红纸,统共需要多少张?”

“全大队共两户烈属,九户军属,六户五保,有二十张红纸就够了。不用去刘集,代销点每年这时候都进,因为不少人家过年都要贴春联。你可以找向河要钱,也可以先买了拿单子找他报销。”

“这么多春联找谁写呀?”

“往年都是让小学的宫老师写,得写大半天。今年还可以叫他写,他挺热心的,字也写得漂亮。”潘秀菊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了什么,“这事我还马虎了,学校三天前就放寒假了,宫老师一定回家了。”

“不要紧,我可以带着纸去找他。”

“可不能去,他家是城南,离咱这里三十多里路,写个春联还跑那么远,人家还不笑话咱,‘恁大队就没个会写字的啊!’”

“那让谁写?”

“你写还不行吗?”

“可不行!我那毛笔字拿不出门去。对了,向东的字写得好,在学校时班里的黑板报就是他负责写。”

“向东写也行,反正要抓紧,不能再拖了。”

“我这就去学校喊他,叫他来你给他说说。”

“别去叫了,咱一块去找他吧。”


李向东十几天前正式担任了民办教师。

潘士金担任党支部书记后,第一次到公社开会,教育办公室主任就找他,让他抓紧推荐个民办教师,说是已经空缺一个学期了,如果有合适人选,最好寒假前定下来,假期里让他熟悉下情况,下学期一开学就能任教。潘士金当即表态:“没问题,我们有合适人选,几个月前从地区农校和县师范回村两个青年,都没得说,绝对能胜任。我回去党支部就研究,具体手续怎么办?”

“那太好了。你们定下来后填个呈报表,派人报来,我们批一下就行。”主任立说立办,接着回办公室拿来两张表,交给潘士金。

回村路上,潘士金琢磨,李向东在师范读了一年书,要是让他当民办教师比潘忠地合适,况且忠地已经担任了团支部书记、副队长。可是,论回村以后的表现,他不如忠地突出一些。在农村,民办教师也算是个“美差”,有些人宁愿不当村干部也愿意干这个。社员们对这个位子也都很关注,因为老师选不好,会影响自己的孩子成长。如果让向东干也可以,但必须先和忠地谈谈,不能让他有想法。

回到村里,没回家就把潘忠地叫到大队办公室,一说这事,潘忠地就说:“我和向东一块初中毕业,他考的就是师范,虽然只学了一年,咱这个学校只有一至四年级,让他去当这个老师保证能胜任。”

一看潘忠地这态度,潘士金放心了。党支部研究时,张发树又提出,这项工作应该先考虑忠地。潘士金说征求了忠地的意见,他也推荐向东。这么一解释,大家就都表示同意了。

公社教育办公室批准后,潘士金和展明尧一起找李向东谈了谈。听说让他当民办教师,当然是个惊喜。自从潘忠国受了处分,他一直心里沉沉的,因为前些天潘忠国曾经许诺他当民办教师,现在潘忠国犯错误被免了职,成了普通社员,他许的愿肯定也打了水漂。没想到潘士金担任书记才这么几天,就作出了这样的决定。自己的愿望实现了,怎么能不高兴呢!所以当即表态:一定好好干,决不辜负领导和大伙的希望。

潘秀菊和潘忠地来到学校,李向东正和另一个民办教师展春才商量备课的事情。让罢坐,李向东又给他二位倒水,潘秀菊制止:“别忙活了,有个任务给恁说说,说完就走,别耽误恁的事。”

“什么任务?只要领导安排,保证认真完成。”李向东很兴奋的样子。

“到年了,我们要给烈军属、五保户送春联。往年都是宫老师写,他放假回去了,刚才忠地说你的字写得挺好,明天让忠地把红纸、墨汁拿来,你就受累写写吧。”

潘秀菊这么一说,李向东傻眼了,红着脸说:“我可不敢胡来,要是钢笔字还将就,毛笔我可拿不动。往年俺家里贴春联,都是俺爹找人写的。我说的是实话,绝不是耍懒,不信恁到家里问问。”

“要不让春才哥写吧。”潘忠地看到李向东有些为难,于是说。

“可别笑话我了,您看看我这备课本,钢笔字写得都跟屎壳郎爬的样,比向东差远了,毛笔字我是更没写过。”展春才说的也是实话。

“看看恁几个大知识分子,真是把麻袋放到小车上——推吧!咱不能因为几副春联到外村去求人呀!”潘秀菊想激他们一下。

“不用去外村,春旺的毛笔字就不错,逢年过节,娶媳妇发丧,不少人家都是找他写写画画的。”展春才说。

“你是说展春旺啊,他家可是地主成分!”李向东有些吃惊的样子。

潘忠地欲言又止,想听听潘秀菊的态度。潘秀菊也一时拿不准,两眼盯着潘忠地,意思让他先说。停了一会儿,还是潘忠地开了口:“我看可以,只是让他动动笔,具体写什么内容咱定。再说,春旺是个地主子弟,又不是四类分子,出不了问题。”

“是啊,贴春联是个喜兴事,既要内容恰当,又要字写得漂亮,如果写得歪歪扭扭不像样子,给人家贴上人家也不高兴。内容好办,前天的报纸就登了半版‘新春联’,咱选一部分合适的,叫他写什么他就得写什么。”展春才又说。

“好吧,不过别到他家里去写,明天让他到学校里来,春才你负责给春旺说说,行吗?”潘秀菊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原则不允许的事儿。

“没问题,回去我就找他。”展春才兴奋得翘起了嘴角,继续说,“还有件事,前几天我就有个想法,本来想到大队里找恁说说,一直没考虑成熟。今天恁两位都来了,看看这事能不能办。”

“什么事啊,你就直说吧。”潘秀菊说。

展春才接着说:“今年咱大队喜事多。工作组来了,全体社员上阵翻土压沙,这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好事,群众都拥护。另外,党支部、团支部都作了调整,也算是大事。咱村里原来就有过年玩杂耍、唱小戏的传统,还曾经到周边几个村里表演过,只是这几年撂下了。我想今年能不能再组织起来,让大伙乐和乐和。”

“这是好事啊!我们回去给书记、大队长汇报汇报,他们肯定支持。他们同意后我就告诉你,你挑头办就是了。”潘秀菊甚至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我可不能挑头,原来都是团支部负责组织。我可以帮着吆喝吆喝,再找那几个热心的说说,一凑合就成。”展春才当年曾经担任团支部副书记,既是组织者,又是积极参与者,那“摔二鬼”的把式年轻人中没有超过他的。

“我看这事不好办,关键是时间太紧了。就算是排一两出小戏,没半月二十天的能行吗?还有那些行头道具,置办起来也不容易呀!”潘忠地心里没底,想打退堂鼓。

“时间来得及。锣鼓家什是现成的,两头狮子、两条龙的骨架还放在大队仓库里,高跷的木拐可能还在各家里放着,弄出来修修就行。旱船、二鬼那些道具好办,凑点料半天就扎完了。排大戏是不行了,前天我找掌鼓板的孝寅大老爷问过,他说像《墙头记》《小姑贤》《盗玉杯》这些小戏,把那几个原来唱过的人拉出来,练上三五天就能登台。他可是个‘老戏母子’,大戏、小戏他肚子里装着十几出,戏词不兴忘一句的。”看来展春才动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些原来参与的人有积极性吗?”李向东插问。

展春才说:“这更没问题,我问过几个,都乐意参加,就是舞龙、踩高跷的有几个年龄太大了,上不了场。咱可以选几个年轻的上,也算是培养接班人吧。恁是没注意,拉板胡的庆昌大爷,别看快五十了,还是好热闹,他说时间长了不拉手就痒,有时傍晚自己在家里还拉几段。前几天我弄了把板胡,想跟他学学,他答应一定教会我。这也算是咱村的传统文化,如果再隔几年不搞,等这帮老人下去一些,再想玩也难以凑起人来,慢慢地就失传了。”

“这事该搞,主要活动都是集中在元宵节前后那几天,时间还来得及。就是需要的物料要全买花钱可不少,光是扎狮子就需要好多大麻皮或是苘皮,大队里可没有。另外,春才你也别推托了,大队要真同意搞,让团支部牵头也行,我也可以帮帮忙,为主的必须是你,你也是老团干了,这方面又有经验,我和忠地都没组织过,你出点子,我们给你跑腿,要弄就弄好。”潘秀菊说。

“物料花不了几个钱,以往的老办法,让大伙凑。一说搞这个,没有不支持的,麻皮、苘皮家家都有,一家凑上一绺子就足够用。扎龙、扎旱船的彩布,都是用户家的床单、包袱皮,用几天还给人家就是。最多买几张彩纸,也不贵。只要您安排,我干什么都行。”展春才越说越来劲。

“春才哥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凑东西好办,咱发动团员、青年,不费劲。”潘忠地也想通了。

“就这样吧,大队那边的事俺俩负责,一切准备工作你今天就动手,搞不好可要拿你是问!”潘秀菊笑着说完起身要走。

展春才也笑着站起来,两手抱拳,大声说:“遵命!”

出了门潘秀菊又回头说:“找春旺写春联的事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我这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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