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届
“快去看看吧,五队和六队的社员打群架了!”一些好事的撂下手中的活,相互吆喝着,奔向出事的地方。
“正好好干着活,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伤着人没有?”聚集过来一二百人,你打听我、我打听你,围在四周看热闹。
起因很简单。五队和六队大部分地块都挨边,包括南坡、东坡,因为争地边子,以往两个队没少吵过架,弄得队干部坐不到一块,社员们之间也很生分。这不,翻地又碰到一起了。开始是六队一个沿边翻地的社员,翻着翻着斜到了五队的地里,多说不过半米,自己也没在意。一会儿被五队的队长发现了,他二话没说,喊过来两个壮实小伙子,每人窄窄的一溜儿,快速往前翻,没大工夫就斜向了六队的地里。这样一来,靠边干活的几个人挤到了一块,便争吵起来,两边的社员也都过来帮腔。年轻人气盛,吵着吵着就动了手,你拉扯我,我推搡你,越闹劲头越大。这时,五队的二愣子正和六队的三拐子对阵,二愣子双手猛力一推,把三拐子推了个屁股蹲地。三拐子急了眼,起身摸起铁锨,朝二愣子拍去,把二愣子拍了个大趔趄。二愣子觉得吃了亏,也随手操起铁锨,朝三拐子铲去,三拐子“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其他人都惊呆了,立时停了手、住了嘴。六队的社员围向三拐子,把他拉起来,还好,这一锨铲在了他的臂膀上,把棉袄铲了个大口子,白花花的棉花露了出来,皮肉没有受伤。三拐子扒下棉袄,挤出人群奔向二愣子。有人咋呼:“让他赔棉袄!”两边的人又撕扯起来。
说来也巧,因为公社机关搞年度工作总结,工作组的同志前天都回公社了,明天才回来。民兵连长张发树包六队,他正在现场,刚吵起来时,他就把两个队长叫到一边,让他们各自做本队社员的工作。可两个队长都不听,大眼瞪小眼,各吸各的烟,眼睁睁看着社员们闹。没办法,张发树就找潘忠国。因为潘忠国包五队,目前又是大队的最高领导。他喊了两声“大队长”,没人应声,于是往人群外挤。这时在一边看热闹的潘忠良跟过来,问:“发树,你这是干么去?”
张发树说:“咱说话还不如狗放屁哩,人家都不听,叫大队长来处理!”
潘忠良说:“你上哪里找大队长去?”
张发树说:“他可能回大队办公室了,我去叫他。”
潘忠良说:“你那不白跑一趟吗?大队长在王桂兰家喝茶哩!”
张发树没犯寻思,急慌忙速去了。王桂兰家大门开着,堂屋门虚掩着,张发树也没喊,直接推开屋门进去了,一看,外间没人,往东间屋一瞧,立时傻了眼。潘忠国和胖娘们正在床上,听到动静都折起身看着他。他赶紧退到门外,想走,又稍一迟疑,朝屋里说:“忠国哥,工地上打群架了,你快去看看吧。”说完转身出了大门。
张发树走没多远,潘忠国就跟了上来,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争地边子!五队和六队。”张发树边走边说,头也没抬。
“咳,这种事他们不是一回两回了。”潘忠国紧走两步,靠到张发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发树,今天这事你都看到了,千万别对其他人讲呵,别人知道了恁大哥就丢死人了。要是让恁嫂子知道了,她也得闹死我!”
张发树没停脚步,说:“我什么也没看到,你放心吧!”
张发树走后,李光恩、展明尧几个大队干部赶过来,吆喝了几嗓子,吵架的都停了下来。李光恩指挥着几个人,在地两头界石处各插了杆红旗,又在中间插了几杆,照直以后,让展明尧用大镢顺着红旗的方向划出条直线,然后说:“就按这条线,谁也别侵占谁的,都抓紧干活吧!”
潘忠国、张发树来到现场,看热闹的人们还没有离去。潘忠国倒背着手,挺着胸,站在地头大声说:“争什么争?不嫌丢人啊!增产不增产还在乎那一犁两犁地边子?有本事多打出几千斤粮食来呀!”
没人搭腔,有的人开始动手干活,其他队的人陆续散去。这时王桂兰也赶了来,一看没有打架的,就以为张发树是故意到她家里找事,于是把他拉到一边,没好气地说:“张发树,你安的什么心?”
张发树一听急眼了,也大声说:“你说我安的什么心?我去找大队长,关你什么屁事?”
正在散去的人们又都停住了脚步。潘忠良凑过来,打趣道:“哎,王桂兰,你不是肚子疼吗?是不是听说这里打架来处理呀?”
原来今天王桂兰也来翻地了,翻了没大会儿,潘忠国转悠过来,和潘士金说了几句话,临走给王桂兰使了个眼色。王桂兰心里明白,翻了几锨后,就拄着锨弯着腰哼哼起来。见没人问她的事,便扭捏着来到潘士金跟前,说:“队长,我肚子疼,得回家熬碗姜水喝。”
潘士金知道这个娘们好偷懒耍滑,不愿意和她较真,就说:“去吧。”
这前后的过程都让潘忠良看在了眼里。自从那天夜里在玉米地发生那事后,王桂兰经常有意无意往他跟前凑,潘忠良不仅不理她,还尽量躲避她。但是,他发现潘忠国时不时地往她家里跑,心里就有数了。等着瞧吧,早晚得出事!刚才潘忠国前脚走,她后脚就回了家,一定是又鬼混去了。当听到张发树说去找潘忠国时,他就随口垫了句话,也没多寻思。这一见王桂兰和张发树吵吵,猜想,很可能被张发树逮了个正着,就有些担心,别把事情闹大了,弄得脸面上都不好看。潘忠良本想过去说句笑话让她离开,王桂兰却瞪了潘忠良一眼,不动弹。潘忠良又说:“快干活去吧,别没事找事。发树找忠国大哥,是叫他来……”
王桂兰没等潘忠良说完,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嚷道:“好啊,恁两个是商量着捉奸来了!”
潘忠良也急了,朝着众人说:“吆嗨,都听听,大伙都是证人,我可是一步没离开这里,怎么去捉你的奸了?”
王桂兰怒视着潘忠良,说:“别充好人,别人去也是你挑唆的!”
张发树也是想把这事压下去,就说:“别在这里胡咧咧了,我不就是去喊大队长吗?他在恁家里喝碗水,又没干别的。”随后向大伙摆着手说,“都待在这里干什么?还嫌歇的时间短啊,快干活去!”
没想到潘忠国的老婆刘玉兰也在场,她早就听说自己的男人和这个娘儿们不清白,一直窝着一肚子火,想大闹一场还没找着机会。刚才的话她算听明白了,就四下寻找潘忠国。潘忠国在外围站着,两个人一对眼,他转身想走。刘玉兰喊道:“潘忠国你别走,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忠国没理她,走了。
刘玉兰朝潘忠国吐了口唾沫,说:“走吧,你就跟那个养汉老婆过日子去,多昝也别进家门!”说完又扭头瞪着王桂兰,“急了上花椒树呀,偷鸡摸狗就能解馋啊!”
王桂兰知道她是朝着自己来的,就接上了话:“谁偷鸡摸狗了?别嘴里不干不净的,想骂谁说明白,老娘不怕!”
刘玉兰说:“没偷鸡摸狗,偷人家的男人就光荣了?”
王桂兰也不示弱:“有本事管好自己的男人,别壶漾了怨炉子!”
刘玉兰劲儿更大了:“母狗不撅腚,公狗瞎哄哄,好鞋别人踩不破!”
……
一来一往,两个人的脏活都出了口,骂着骂着便撕打起来,你扯我的衣领,我抓你的头发,双方滚在了地上。周围的人都看笑话,潘秀菊和张发树上去把她们拉扯开。
工作组的人回来了。
虽然潘忠国回家后刘玉兰又和他大闹了一场,可他出了家门和没事人一样,照常去办公室,去工地。王桂兰呢,也没显出什么来,只是出工比以前积极多了,也不那么快嘴快舌了。其他人没有多事的,有些社员虽然私下里叽咕两句,只要工作组的同志一在场,就都不言语了。三两天里,整个村里风平浪静。
只有刘玉兰一直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她本来想再去找王桂兰闹,又觉得自己不如那个娘们嘴泼劲大,闹起来难免吃亏,只好在家里一个人生闷气,也没再出工下地。潘忠国一进家门,她不是打鸡骂狗,就是摔碟子摔碗,不给他一点好脸色。潘忠国开始忍气吞声,这天傍晚回了家,看到两个孩子放学回来了,各自抱着个煎饼啃,没菜也没汤,掀开锅看看,锅是凉的。往里间屋一瞧,刘玉兰正躺在床上蒙头大睡,也不管孩子的事。他再也忍不住了,过去扯开被子,抓着她的衣服,一把把她拉下了床。
刘玉兰被摔到地上,爬起来够巴着去抓潘忠国的脸,第一把就抓出了几道血印子。潘忠国哪能让她再抓第二把,把她摁到地上,抡起拳头,没轻没重地夯起来。刘玉兰被打得“嗷嗷”叫,两个孩子吓得在一旁大声哭。邻居听到动静,跑来把他们拉开,因为都知道为啥,所以也不好劝说。他们不打了,也就都走了。
邻居们出门,刘玉兰跟了出去。潘忠国还以为她爱面子,去送人,没再管她,独自坐下吸闷烟。其实刘玉兰不是送人,她直接去了工作组。工作组的人正在吃饭,她没进屋,走到门口就一屁股蹲到地上,两手捋着腿,呼天嚎地地哭起来,嘴里还吆喝着:“打死人了……搞破鞋还有理啊……恁可得给我做主呀!”
杨书记问:“这是谁呀?跑这里来大哭小叫的。”
其他人都认识她,柳新水说:“潘忠国的老婆,可能是两口子打仗了。”
杨书记说:“小高,快把她叫起来,去那边屋里劝劝她。”
没等杨书记话音落地,高淑娴已经过去拉她。她坠着不起,柳新水又过来帮忙,两个人把她架进了杨书记住的那间屋。柳新水回去吃饭,高淑娴一个人和她谈。
潘忠国在家接连吸了几支烟,刘玉兰还没回来,他就认为邻居们把她叫家去了。也好,外人劝劝就消气了。两个孩子都趴在桌子上做作业,他也没吃东西,起身去大队办公室。出门听了听邻居家,没什么动静,一路上静悄悄的,各家各户都在吃晚饭。来到办公室一个人待了一会儿,心里没着没落的,就又去了工作组。一进门,许干事看到他脸上有几个血道子,就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故意歪着头看了看,说:“哟,你这是弄什么来,脸上怎么破了?”
“没注意被树枝刮的。”潘忠国说着掏出烟,递给几个会吸烟的。
许干事木着脸,继续和他开玩笑:“不对,我怎么看着像是猫抓的,再不就是人抓的,你和嫂子打架了?”
潘忠国边给别人点烟边说:“打什么架呀,老夫老妻的,没事。”
杨书记说:“好了,你老婆刚才就来了,还在东边屋里,高主任正在劝她。一家人过日子,打什么架呢,当干部要注意影响。你先回去吧,别让她听到你来了再过来闹,等一会儿让淑娴把她送回去。”
潘忠国听杨书记这么一说,自己的烟没点着,愣了愣,说:“让领导操心了,那我先回去。”说完回头就走,走到院子里还扭头看了看东间屋。
“这是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有损共产党员的形象,怎么还能配当干部!”
“农村里最看不惯这种事,当面不说背后也指脊梁骨。”
“在群众中丢失了威信,说话做事也就没人听了!”
大体明白事情原委后,工作组的同志们议论纷纷。
那天刘玉兰吞吞吐吐,向高淑娴说了个大概。当晚,高淑娴又向潘秀菊问了问情况。第二天一早,她就向杨书记作了汇报。杨书记一听很生气,说查清楚一定要严肃处理。听情节,真正了解真相的是张发树。于是安排江秘书和许干事,让他俩一起找张发树谈谈话。开始张发树还不想说,两个人做了一阵子思想工作,张发树才把那天事情的经过和看到的实际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
怎么处理?杨书记和工作组的同志们商量后,又召开了个党支部会。这个会没让潘忠国参加,会上决定,停止潘忠国的工作,让他写出检查,根据态度再作处理。这样一来,党支部的工作只能暂时让张发树负责了。
面对现状,杨书记费了心思。农村干部,出了这样的问题便威信扫地,看来潘忠国继续当干部是不行了。党支部书记岗位已经空缺,副书记兼大队长的潘忠国又出了问题,有工作组帮着,大队的工作暂时还能维持,可长期这样就不行了。工作组只是协助,不能包办一切,必须抓紧物色人选,把班子充实起来。选配干部的事本来应该由组织委员邵志敏负责,可他这一段机关上事多,已经回去了,不好再让他接着回来。江秘书考虑问题也比较仔细,但是,他分管党委的一些具体事务,要经常来来回回地跑,难以靠在村里。另外,生产的事仅靠现有几个大队干部抓也不放心,天气越来越冷,翻土压沙刚刚掀起热潮,千万不能再冷下来,工作组的同志要重新分分工,把各项工作具体抓起来。
杨书记思虑再三,安排高淑娴、柳新水与许永和三人,负责找所有党员、干部和部分普通社员座谈,广泛听取下意见,看看让谁担任党支部书记和大队长合适,然后再具体商量。王士友、曲茂山和胡成彬三人负责生产,尤其是翻土压沙的工作,要保证质量,加快进度,绝不能因为大队干部的暂时空缺而影响整体计划的完成。
高淑娴他们三个人首先排了个名单,分了工,然后分别到各生产队,逐人进行座谈。三天以后,他们坐下来凑情况。总的认为,这两个人选只能从现有大队领导班子中产生。对于支部书记人选,看法比较一致。按常规,支部成员排序轮着张发树了,但是多数人的看法,他人品不错,就是工作能力比较弱,平时咋咋呼呼的,个人没什么主见。绝大部分人认为潘士金有能力有水平,担任书记比较合适。对大队长人选,分歧就大了。有人说挨号也该让张发树干。有人建议让展明尧干,因为这个人办事稳妥,有心计。还有人推荐潘秀菊,觉得她虽然年轻,又是个女同志,但干事认真,积极性高。个别人还有提李光恩的,说他虽然过于老实,但处事实在,这样的人当领导没偏没向,大家放心。三个人把各自座谈的情况介绍完,要统一下思想,拿出个初步方案再向杨书记汇报。支部书记人选不用说了,就是潘士金。说起大队长人选,许永和坚持张发树,柳新水坚持潘秀菊。高淑娴虽然没表态,也是倾向潘秀菊,一看他二人这种态度,就说:“恁两个别争了,咱把这些情况全面给杨书记说说,还是请领导定吧。”
杨书记听完三个人谈的情况,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既然都赞成潘士金担任支部书记,我就先和他本人谈次话,进一步摸摸他的思想。至于大队长人选,也听听他的意见再说。”
杨书记和潘士金进行了一次长谈。
“你也清楚,张义生调动工作了,潘忠国又出了这样的事,这两个重要职位不能长时间空着。今天找你,就是想扯扯人选的问题。你虽然担任生产队长,进支部时间也不短了,对全大队的人和事都比较熟悉。不要有顾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也算是咱两个交流下思想。”杨书记开门见山。
潘士金卷了支烟,吸了两口,说:“前天新水同志找过我,我已经给他讲了。在农村推选干部,还是应该稳妥点,从现有班子中产生比较好。党支部书记可以从发树、明尧两个当中选一个,两个人比较起来,各有长短,发树工作泼辣,点子少些;明尧考虑事情全面,处理问题不够大胆。其实能力大小也就是席上地下的事儿,他两个定谁都行。大队长可以让秀菊干,别看她是个青年妇女,工作水平没说的。”
杨书记问:“你对你个人是个什么评价?”
潘士金说:“我的情况您也了解,文化程度低,能力有限。说实话,管个生产队还可以,别说三队这样的基础,就是到个条件差的队,也保证能让它两年翻身。”
杨书记说:“要是让你担任支部书记……”
没等杨书记说下去,潘士金就抢过话头:“那不行,我可没那个本事。虽然当着支部委员,只是参加参加会议,大队的工作并不具体分工。搞个生产队虽不能说是轻车熟路,可也不怵头,说心里话,我不愿意离开生产队。”
杨书记笑了笑,说:“这只是咱两个交换看法,我不是代表组织给你谈话,如果是正式谈话你这个态度就不行了。共产党员就要讲党性观念、组织纪律,不能只强调个人如何如何。”看到他没接话,又说,“‘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的是干部’,‘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党支部书记选好选不好,关系全大队的工作大局。你仔细想想,全体党员中谁任书记最合适?”
潘士金掐灭了烟,说:“反正我不合适。您说了,这个位子关系重大,弄砸了就是罪过,老百姓骂是小事,对组织没法交代。”
杨书记觉得必须首先做通他的工作,就进一步说:“别说得这么严重,事在人为,干好干不好,首先看有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意识。其次,就是有没有干好的信心和决心。只要自己以身作则,团结带领大伙同心协力,没有干不好的。”
潘士金用心听着,脑子里像缺了油的车轴,一时转悠不痛快。这些年来,当队长算是得心应手,可从来没动过当书记的念头,就是副书记也没想过。这时杨书记继续说:“更重要的是群众拥护不拥护。如果多数人支持让你干,组织决定了,个人就不能讨价还价了。士金同志,明确给你说吧,今天我并不是征求你想不想干支部书记的意见,而是听听你对大队长人选的想法。”
潘士金思虑老大一会儿,抬起头看了看杨书记才说:“我懂得组织原则,组织决定的事必须执行。可是,这个担子太重,我担心挑不起来。”
杨书记说:“有这个担心是正常的,或者说有这个担心比没这个担心强。你先心中有个数吧,这还是我们的初步想法。你刚才提到了潘秀菊,如果你当书记,叫她当大队长?”
“那不行。”潘士金毫不迟疑地说。
杨书记说:“怎么了?别人当书记她当大队长行,你当书记她就不行了?”
“不是这个意思。”潘士金急巴巴地说,“杨书记你明白农村的情况,选配大队、生产队干部必须考虑到家族因素。俺这个村虽然潘姓是大族,可是个杂姓庄子,李、张、展几个姓都不算少。要是让发树或明尧当书记,大队长就可以让秀菊干,这样群众好接受,也便于开展工作。我是考虑,在姓潘的党员中比较,秀菊算是个合适人选。如果两个主要负责人都让姓潘的干了,难以服众,以后工作起来也不好办。”
杨书记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原来是这样。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农村不同于机关,机关选人用人是不考虑姓这姓那的。如果不让潘秀菊干,谁干更合适?”
潘士金又沉默起来,反复掂量一阵子,说:“还是让明尧干吧。如果让发树干,会让一些人认为他是故意捉奸顶忠国的位子,那样他和忠国也会结下更结实的疙瘩,一辈子就别想解开了。不过明尧干也带来个问题,就是还要再选个大队会计。”
杨书记说:“大队会计好选,据我了解,三队的李光斗当会计最明白,不仅干会计多年,也是个老党员。”
潘士金立即表示反对。杨书记问:“为什么?”
潘士金说:“一是他年龄大了,跑跑颠颠的不行了。再就是,我不在三队了,不论谁当队长都需要这么个人辅佐。另外,也算是我的私心吧,我上来当书记,他再当大队会计,人家就会说这是我带过来的,大伙对我会有什么看法?”
杨书记又问:“那你说谁干好?”
潘士金考虑一会儿,说:“我个人琢磨,七队会计李向河就可以,年轻,前年新发展的党员,干了好几年会计了。”
杨书记虽然对李向河不了解,但听潘士金说的有道理,就说:“好吧,先暂定这么个方案,咱今天就谈到这里。这些都不是最后意见,包括你的任职,还要按程序进行,最后公社党委批回来才为准。走,到工地上看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西坡走去。已近正午,没有一点风,村内村外充满了温暖的阳光,四处只留着寂静。路边树上一群休憩的麻雀,被他们的脚步惊动,扑棱棱飞往另一棵大树。
公社纪检委员老栗来了,将与潘忠国相关的材料及个人检查看了看,又亲自和潘忠国谈了次话。几天后,公社党委形成了决定:鉴于潘忠国认识错误较诚恳,对其免予纪律处分,但由于所犯错误在群众中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免去其党内外一切职务。同时任命:潘士金任汶水滩大队党支部书记,展明尧任副书记、大队长,李向河任党支部委员、大队会计。
潘士金担任了大队党支部书记,三队的领导班子也必须调整。到底让谁当队长,潘士金还真作了难。半月多了,他反复考虑过多次,心里总拿不准。
他找工作组,想听听工作组的意见。杨书记说:“选拔生产队干部是大队党支部的事,工作组的同志们也不太了解情况,你们研究定就行。”
随后他又召开党支部会议,讨论半天,也没能形成个统一意见。会上他一提出这事,展明尧就说:“咳,不用研究,你在三队干这么多年,大人孩子你哪个不知根知底?谈谈你的想法,怎么定怎么是。不过,是得早一点定下来,不能老拖着。”
潘士金说:“正因为我是三队出来的,那就更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在一个地方时间长了,看问题难免有偏差。再说,一个生产队的班子毕竟是大事,必须集体研究决定。其实各个生产队的情况大家都熟,还是说说看法吧。”他坚持让大家发表下意见。
张发树说:“队长人选好定,让忠良挨上来就行,再从年轻人中选个副队长。”
李光恩当年与潘士宝同时当过生产队长,他觉得只要潘士宝愿意干,一定还是个称职的队长,于是说:“我看不行。忠良干事倒是积极,可他群众威信不高,一是原来私心重些,再就是处事不稳当,做什么事情都是毛毛糙糙的。还是做做士宝的工作,让他出山再干一气。”
潘秀菊发言了,她说:“咱选人也得不拘一格,忠地回来半年多了,各方面的表现都很好,能不能让他当队长?”
李光恩接着说:“忠地是不孬,有发展前途,别说在咱汶水滩,说不定将来能当个公社甚至县里的领导。只是现在还嫩点,恐怕挑不起队长这个担子。”
李向河坐在一边一直不吱声,潘士金点他的将了:“向河,你也得说说呀!”
李向河说:“我刚进支部没几天,说什么?真要叫我说,让光斗老爷当队长,忠地当会计。”
李向河话音一落,张发树立即反驳:“那可不中用,他都多大岁数了?当会计还可以,让他当队长,那还不把他累死!”
潘士金笑了笑,说:“大家谈的这些都有道理,说实话,这几条意见我都考虑过。既然看法不一致,这样吧,明尧,你和我一块去三队,多找些人座谈座谈,听听社员们的意见再下决心。”
大家都说那也好。
经过几天的工作,潘士金和展明尧最后商量,只能让潘忠良当队长了。虽然这个人不是很理想,可潘士宝坚决不干,其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让潘忠地当副队长,大家都拥护,这对他本人也是个锻炼。好在个别谈话时,潘忠良表示:一定改掉自己的毛病,依靠李光斗、李庆祥、潘士宝这些老同志,共同把工作做好。还说,忠地是好样的,我干上一年二年的就让给他,他一定比我强。队委其他成员也都表示:眼下这个班子只能这样了,有大家帮衬着,出不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