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每天,我们都在体验轮回
生命就是这样一圈套一圈,
大周期套小周期。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
其出不,其入不距。然而往,然而来而已矣。
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
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
开始的时候就自然地开始,结束的时候就自然地结束
真人的另外一层境界是什么呢?
庄子说:“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
意思就是,古时候的真人,既不知道欢喜着生的状态,也不知道厌恶着死的状态。把生死看作往来的常事,全然没放在心上。不求生的来源,也不求死的归宿,任其自然而然,接受自然赋予的生命。因为他们知晓生死一体,不用费心机去违反大道,不用人为去胜过天理,这就是真人。
真人没有思虑,容貌安静,头额宽广,像秋天一般严肃,又像春天一般温暖。有些同学总是觉得自己的额头太大,其实这才是福报很大的表现。
总之,事事于真人而言都非常自然、合适,常人却不能觉察到他们心理变化的痕迹。
我已经忘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的样子,所以把二十年前的照片翻开,与现在的样子对比。我不敢贸然揣度很久很久以后自己会变得怎么样。不过就这几年,我也尝到了轮回的滋味。
试举一例,如果把《冬吴相对论》看作是一个生命体的话,我感觉它就是一个轮回的过程。《冬吴相对论》二度投胎,还是原《冬吴相对论》的配方,还是那样的两个人,甚至包括“十万个为什么”姐姐和制作小郭在内的工作人员全部是原班人马。在此基础上,我们又迎来了一个《冬吴同学会》。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挺欢乐,有人就问这两个节目有没有相同的地方。当然有,《冬吴同学会》就是之前《冬吴相对论》的2.0版本。不过,如果你认真听这个新节目的话,会发现又有些不同。老吴变得更会讲段子了;小梁除了放浪形骸的笑以外,有些时候还会觉察自己究竟是真笑,还是极其真诚的笑。
对我来说,用了大概十年的时间感受到了这其中的轮回。老吴自己做的节目和梁冬自己做的节目是各自的内容。我们合体以后,《冬吴同学会》既不是梁冬加吴伯凡,也不是吴伯凡加梁冬,而是混合在一起的语言。两个人搭在一起之后,就像一个完整的生命所呈现出来的状态,“一阴一阳之为道”,“万物复阴而抱阳气以为合”,它又以一种新的方式,在网络电台喜马拉雅FM和蜻蜓FM呈现出来。
当年,录制最后一期《冬吴相对论》的时候,我们知道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所以停了也就停了,并没有吃散伙饭。那天,我和老吴录完节目,他就去外地走穴了,我继续回正安上班。然后,这件事儿就结束了。
过了大概两三年,某个合适的机缘又来了。朋友们以各种奇怪的方式推动着,与平台其他的资源以某种方式重新聚合,于是这个节目又开始了。这件事情多么令人兴奋啊!要不是几个朋友非说要搞个活动不可,否则,我们估计连开播仪式都不会有,也就开始了。我特别理解这种情形。原来,轮回不仅仅是一个长周期的八九十年,也可以是在短周期里反复进行的。
开始的时候就自然地开始,结束的时候就自然地结束。
每一天真的仅仅是昨天的拷贝吗
我感觉,所谓“生”就是一种和合的状态。佛家讲“缘起性空”,这个和合的状态就是“缘起”。本来,两个人都存在着,怎么会新出来一个《冬吴同学会》呢?其实,它只不过是两个单独的个体,以及其他同事,还有喜欢这个节目的朋友们,所有人念力下的趣味共同体。
你怎么知道我们每个人不是父母的趣味共同体呢?当然,也可能是贪嗔共同体,这就形成了我们每个人奇妙的生理禀赋特性。有些人一感冒就偏头疼,有些人一感冒就拉肚子,有些人一感冒就便秘,有些人一感冒就鼻塞。为什么同样被风吹,症状却不一样呢?因为天生的禀赋不一样。我们可以观察自己的父母得了什么病,大概就能够知道自己老了以后会得什么病。
但这也不全然,还有隔代遗传的情况,可以从爷爷或者爷爷的爷爷那里遗传下来。另外,有些疾病会具有时代性。可能我们的爷爷的爷爷是由于吃不饱饭而得了病,到了我们这一代,却是由于吃得太多得了病。以前,他们一年才能吃一次猪肉;而现在,我们想吃就吃,随时都能够吃溜肥肠。
轮回这件事如此清晰地让我有所感悟,恰恰是因为经历了过去十年《冬吴相对论》的聚散。
庄子既没有和乔达摩·悉达多聊过天,也没有和老子聊过天,为什么身处不同时代、远隔千里的人,能够讲出如此类似的话?如果你是了解“人世”这个游戏规则的人,并且已经体会过很多遍游戏——不是指八九十年的一个大生命周期,而是从很多碎片化的生命周期里看见轮回,你就能够拥有更多的超然。
道家把睡觉叫“小死”,就像把痒叫“小痛”一样。每天晚上,我们都在追求极致的睡眠。什么叫“极致睡眠”?就是睡着的时候就像死过去一样,没有知觉,没有梦,雷打不醒。令人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我们全然以为是昨天的延续,每一天真的仅仅是昨天的拷贝吗?念念相续,每个念头、每个我们,都是这样过去了,以为还是昨天那个,其实不是的。儒家讲,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其实,我们每一天都在体验这样的轮回。
生命就是圆环套圆环
生命就是圆环套圆环,就像在《齐物论》里讲的“如环相绕”,你还记得这句话吗?生命就是这样一圈套一圈,大周期套小周期。从某个程度上来说,生命就是周期。
所以,股票会涨跌,人的情绪会起落。我们的血压也会随着生命的节律,有些时候会高一点儿,有些时候会低一点儿。基础体温也是这样,血氧饱含度也是一样。
前段时间,小梁被朋友拉去做了一个测试,是监测人晚上睡觉时身体状态的,浑身被贴着各种胶布和电极。虽然我担心这个东西晚上会漏电,但是,抱着为科学献身的精神,我还是去测试了。
过了两天,他们给了我一份非常详细的波状图报告,精确到每一分钟我的呼吸是怎么样的、血氧饱和度是什么数值……原来,我们的梦是从浅睡眠到深睡眠,再到快速眼动睡眠。然后,再来一个周期,又重新从浅睡眠到深睡眠,再到快速眼动睡眠。快速眼动睡眠这个阶段,就是我们做梦的阶段。
我如此真切地看到了,哪怕在晚上睡觉的周期里面,还套着几段“生命”。
有一些人,他们在梦里面是不全然的——一直没有办法进入深睡眠时刻。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能由于种种原因。比如,呼吸暂停,或者心脏跳动节律不规则——心脏的跳动不是完全有规则的,有些时候会出现间歇性早搏。在睡眠当中,我们不知不觉地进入浅睡眠、深睡眠或者快速眼动睡眠这样一个周期,然后又离开了。
每天,我们的生命里面都重复着这样或那样的故事。如果能够把睡觉这件事情,变成一个八九十年生命周期投影的话,我们自然而然就拥有了某种自在。
《冬吴相对论》是一个特别能够让我产生这种体会的节目。每次在录《冬吴相对论》的时候,我似乎已经不是平常的梁冬,当然,那也是真实的我,而且老吴也是这样的人。大家可以去听他自己的节目,你会发现,在自己节目里的老吴和在《冬吴相对论》里面的老吴是两个人。这个梁冬加上这个老吴,就变成了一个新的东西,太有意思了。如果不是在现场亲自感受的话,我是无从了解的。
我跟大家讲一个秘密,这次《冬吴相对论》重播的第一期节目,是我唯一完整听完的一期《冬吴相对论》。过去的四百多期节目,我从来没听过。因为害怕,所以就不敢听。
那天,当我开着车,作为一个听众去听的时候,我发现,这两个人此起彼伏的笑声,就像是一个由和合的灵魂趣味语言组成的生命共同体的“有节律地发病”。
顿时,我觉得这个节目既不难听,也没有那么可怕。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大家说这个节目还不错。坦白地说,作为一个普通听众,我真的觉得即便是付费节目,我也愿意收听。不过真实的情况是,它竟然是免费的。
“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同样的话,用庄子的语言讲出来,就是好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