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书目
《梵蒂冈图书馆所藏汉籍写本和印本简明目录》[1]
(《伯希和目录》)
到梵蒂冈图书馆,查索并借阅馆内所藏的中文书籍,非借助法国汉学家伯希和(Paul Pelliot,1878~1945)编辑的这部目录不可。虽然已有本馆自编的新书目(见下),但检索、借阅主要仍靠《伯希和目录》所提供的藏书编号。
据伯希和本人所识,本目录始编于1922年6月13日,完成于同年7月6日(见稿本封面)。原作的法文书名是Inventaire sommaire des manuscrits et imprimés chinois de la Bibliothèque Vaticane。这里所说的汉籍,既含有手写稿,也包括刊刻本,这在法文书名中是区别并说明了的:manuscrits为写本,imprimés为印本。
如今所见的《伯希和目录》,存于手稿查阅室(Sala Consultazione Manoscritti),编号512,系16开打印稿,照相复制版,计128个单面页。第1页是目录,2-113页为正文。正文分作7个部分,对应于7个类目,其中以第二类“中文书库”(Borgia Cinese)收藏的汉籍最多(p.11-75);其次为“普通东方书录”(Raccolta Generale Oriente,p.84-113),也收有不少。索引有两个,一个是“中文书名索引”(p.114-125),一个是“西洋作者人名索引”(p.126-128)。
整部目录中,凡中文字词都用威妥玛注音转写,解说则用法文。如“中文书库”的第一部,编号1-2,是Kou wen yuan kien。由于不附汉字,拼音又用旧式的,中国学者阅读起来会有困难。1995年,日本学者高田时雄将《伯希和目录》修订、改编之后出版[2](下称高田改编本,也存于梵蒂冈图书馆手稿查阅室,编号512A)。新版摒弃了老旧的法式注音,改用通行的现代汉语拼音,并且凡是中国著者和书名都加注汉字。这是高田改编本的最大贡献。另外,遇伯希和原本语焉不明或有欠准确之处,高田改编本也适当予以补充。如上述Kou wen yuan kien,改作Kuwen yuanjian,并提供中文书名《古文渊鉴》(用繁体字);此外还补加了一条信息,说明是“[en deux tao套]”(含两套)。经过这样改编后,《目录》便透明了许多,一望就知道收了哪些中文书。一般说来,《伯希和目录》对所收录的作品只作版本介绍,不予任何评论。高田改编本也循守了这一原则。[3]
在为高田改编本撰写的前言中,意大利老辈汉学家富安敦(Antonino Forte)称赞伯希和是“西方汉学界曾经拥有的最出色的目录学家”。伯希和就中国书籍编过多种目录,大都发表于《法兰西远东学院学报》(Bulletin de l'école Française d'Extrême-Orient)和《通报》(T'oung Pao)。当时他正在研究西安景教碑文,要用到欧洲各馆所藏的中文书,梵蒂冈自然是必要的一站。但也许一到此地,他就感觉查找不便。以梵蒂冈中文藏书之富,竟不见一本书目!于是他用了三周时间,编成了这部目录。可惜在接下来的大半个世纪里,这本目录始终未能刊行,只以打字稿的形式在汉学界辗转流传。富安敦回忆道,他自己是在1985年,颇费了一番力气之后才弄到一本复制稿。所以高田时雄重新整理的《伯希和目录》正式出版后备受学界欢迎。
要在三周零两天内,把梵蒂冈所藏的汉籍悉数过目,把每一种本子的基本情况交代清楚,是很不容易的。这不仅是因为藏书总量大,而且也因为其中的相当一部分是手稿,并不都能轻易识读;即使能够识读,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所以今天我们翻阅伯希和的《目录》,会发现很多条目都过于精简。比如关于《汤头歌诀》(Borgia Cinese:459),只有三个词的描述:
Médicine.Edition médiocre.
(医书;俗本。)
假如时间充裕,他或许会再用几句话对内容作一介绍。关于《五方元音》(Borgia Cinese:427)是怎样一本书,除版本之外,伯希和只用了一个词——Dictionnaire(字典),可谓最简的一个例子。也许他觉得,此书一般人都知道,不必多作介绍;但也许,他在述介时之所以从简,是因为此书不在他的兴趣范围之内,或者时间不允许他在一本书上多作停留。有些条目,如编号为Borgia Cinese 340的五六种书,只统称作“世俗读物”(Opuscules profanes),来不及逐一细看,分别记录。而高田改编本虽然把各书分开,单独处理,增添了相应的版本信息,但对《四书备旨进学灵捷解》、《切要事类便览》、《参补世事通考杂字》等几本,仍没有一个字涉及内容,连书名也未及译出。
总的看,《伯希和目录》介于图书馆编目与描述性书目之间;在涉及手稿时会多作一些描述,对于刊行本则倾向于精简概括。不过在有些手稿上面,读者仍会嫌他提供的信息不足。例如关于一部意汉字典手稿(Vat.Estr.Oriente:22),伯希和只说它“有汉字”、“太简短”[4],而简短到何种程度,汉字起何作用,字条如何编排等等,读者并不了然。当然,对于研究者来说,书目从简自有好处,第一不至于误导,第二能够吊人胃口。我本人就是因为看了伯希和语焉不明的介绍,很想一睹这本字典的真容,才把它借了出来。
另外,“有汉字”这个说法,在今天听起来很奇怪:一本意汉字典,或任何一种外汉字典,怎会没有汉字呢?可是早先西洋人编汉语字典、写汉语语法不用汉字却很常见。例如万济国的《华语官话字典》(1670)、《华语官话语法》(1703)上面,都未出现汉字。
《梵蒂冈图书馆所藏汉籍目录补编》[5]
此书也存于手稿查阅室,编号512B,与上述《伯希和目录》及高田改编本并排,置于同一书架。编者也是高田时雄。体例等悉照1995年高田改编本,解说文字也仍用法文。所收全部归入“普通东方书录”(Raccolta Generale-Oriente),分Ⅱ-Ⅶ六个部分。
《伯希和目录》截止1922年。1936年秋天,王重民先生造访梵蒂冈图书馆,根据《伯希和目录》入馆寻书,称那里藏有汉籍几三千种或三千部(《罗马访书记》)。自那以后,一些个人和组织又向梵蒂冈图书馆捐赠了很多中国书,于是就有必要为这些书另编一本目录。高田在前言中提到,这批书中有已故意大利汉学家华嘉(Giovanni Vacca,1872~1953)的全部藏书,还有台湾一家基金会赠送的《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湾商务版)。
本目录所收以1911年以前出版的中国书为主,对1911年以后所出的书,只选其对汉学有重要意义者。翻过一遍之后,觉得有一批早期科技书对于研究晚清中西文化接触会很有用,例如郝士文(W.H.Hayes)所著《声学揭要》(约1899)、《热学揭要》(1902),求德生所著《圆锥曲线》(1903)(编号Ⅲ-1128-1,2,3);傅兰雅(John Frey)撰述、华蘅芳笔录的《微积溯原》(Ⅲ-1211-1)(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年份不详),也属于这一类。至于合信(Benjamin Hobson)的《全体新论》(Ⅲ-1247),就更早了(上海墨海书馆,1851)。还有普及科学的读物,如1902年出版的《西学三字经》(Ⅳ-2940)。
语言文字类的书也不少。这里面有两类,是伯希和为梵蒂冈图书馆编目时还没有的,或者他即使看到也不大会想到要收入的。一类是早期的语文课本,对于考察中国现代语文教育的发端很有用,例如:
《初等小学国文教科书》,商务印书馆,1905~1906年。编号:Ⅳ-3002
《国语教科书》(初等小学第三、四年用),上海商务印书馆,1907~1908年。编号:Ⅳ-2820
《初等小学堂五年完全科国文教科书》,图书局,1909年。编号:V-1883
《中学国文课本》,林纾编,商务印书馆,1908年。编号:Ⅳ-2978
《蒙学文法教科书》,朱树人,上海文明书局,1903年。编号:V-2101
《中国文学教科书》,刘师培编,国粹学报馆,1906年。编号:V-1946
另一类是早期的外语课本、西文读物、双语词典等,对于探讨中国近代外语教学史,这些是不可缺少的材料,例如:
《法语云梯》(Cours gradués de la langue française),张士瑛编,成都,1904年。编号:Ⅲ-1202-1
《英语撮要》,1905年,商务印书馆。编号:V-2082
《华英三字经》(汉英三字词对照),彭邑迂拙老人编,1904年。编号:Ⅳ-2912-8
《中西千文》,杨余九编,迂拙斋,1902年。编号:Ⅳ-2898-2
《华英字录》,P.Poletti编,1881年,天津新海关书信馆。编号:Ⅲ-1202-2
《增广英华字典》,上海书局,1898年。编号:V-2000
《五车韵府》,点石斋,1907年版。编号:Ⅵ-216
最后一本《五车韵府》,1907年的版本已属晚近,收藏价值不及存于罗马大学东方研究院的那一本大,跟马礼逊1819年的原本就更不能比了(详见本书此处)。马礼逊编的词典,梵蒂冈图书馆里也有藏本(Borgia Cinese:401-2),但只是一半。就刊行的书籍而言,梵蒂冈图书馆所收未必多于或优于其他图书馆,其收藏中最有价值的还是手稿。
语言文字学方面,《目录补编》中也列有不少,如:
《五音集字》,王朝恩,渝城圣家书局,1908年。编号:Ⅲ-1162
《说文解字诂林提要》,丁福保,1929年。编号:Ⅲ-1209-3
《说文解字注》,扫叶山房,1926年版。编号:Ⅳ-1624
《虚字会通法》,徐超,群学社,1905年。编号:Ⅴ-1880
《虚字会通法续编》,徐超,群学社,1907年。编号:Ⅴ-1881
《马氏文通》(六卷),马建忠,商务印书馆,1898年。编号:Ⅴ-1836
《重刊官话合声字母序例及关系论说》,王照,1903年。编号:Ⅴ-2937
《梵蒂冈图书馆馆藏早期传教士中文文献目录:16-18世纪》[6]
本目录的编纂者供职于梵蒂冈图书馆中文部,编目属于其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一如高田时雄改编的《伯希和目录》,本目录中所有中文著作的名称都用汉字表示,注音则用中国大陆的拼音字母。不同之处有三:第一,按著者姓氏的西文字母顺序对所藏重新排序,但保留《伯希和目录》的原有编号,列于条目之下;第二,比《伯希和目录》还要简,只录最基本的版本信息,对开本等一般不予描述;第三,全书弃用法文,改用意大利文(意大利语和拉丁语并为梵蒂冈的官方语言)。于是,在Ricci,Matteo名下可以迅速查到馆藏的14种利玛窦作品,其中有《西字奇迹》;而在Trigault,Nicolas名下,仅《西儒耳目资》一种。这两部书的新旧编号、意文译名等如下:
288-1 xi ru er mu zi
西儒耳目资Dizionario della Pronuncia Cinese ed Europa.1 ed.a Hangzhou.1626.
Raccolta Generale Oriente Ⅲ.289(5)
Borgia Cinese 440(solo《列音韵谱》)
Borgia Cinese 441(solo《列边正谱》)
235-11 xi zi qi ji
西字奇迹Miracolo dei Caratteri Occidentali.1 ed.a Beijing.1605.
Raccolta Generale Oriente Ⅲ.231(12)
“Dizionario della Pronuncia Cinese ed Europa”(中西发音字典)是“西儒耳目资”的意译;“Miracolo dei Caratteri Occidentali”(西方文字的奇迹)是“西字奇迹”的直译。“西儒耳目资”一条下,列明《伯希和目录》中三条相关的编号:第一条是全本,收于“普通东方书录”;第二条、第三条收于“中文书库”,是《西儒耳目资》中的两篇,分别注明本编号下仅此一篇。
其余相关书目
下面十余种相关书目,本书也有所参阅。行文中将只举书名,不再重复出处。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中文图书目录》(Österreichische Nationalbibliothek.Sinica-Sammlung).Basilia Fang编,Wien:Nationalbibliothek,1992年。
○《大英博物馆所藏汉籍目录》(Catalogue of Chinese Printed Books,Manuscripts and Drawings in the Library of the British Museum),Robert Kennaway Douglas编,London:Longman,1877年。
○《大英博物馆所藏汉籍目录补编》(Supplementary Catalogue of Chinese Books,Manuscripts and Drawings in the Library of the British Museum),Robert Kennaway Douglas 续编,London:Longman,1903年。
○《法国国家图书馆中韩日文藏书目录》(Catalogue des Livres Chinois,Coréens,Japonais,etc.Bibliothêque Nationale,Départment des Manuscrits.),古兰(Maurice Courant)编,Paris:Ernest Leroux,éditeur.首部始出于1900年。
○《法兰西远东学院图书馆中文藏书目录》(Inventaire du Fonds Chinois de la Bibliothêque de l'école Française d'Extrême-Orient),école Française d'Extrême-Orient编,Hanoi:Imprimerie d'Extrême-Orient,1929~1931年。
○利兹大学图书馆皇家亚洲学会特藏部中文书库(http://www.leeds.ac.uk/library/subjects/arts/eastasia/),A Shelf List of Chinese Holdings from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Special Collection Department,Leeds University Library.
○《罗马访书记》,王重民撰,原载《图书季刊》1936年第三卷第四期。收入《冷庐文薮》,799-80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
○《罗马耶稣会档案馆所藏中文文献》(Chinese Books and Documents in the Jesuit Archives in Rome.A Descriptive Catalogue.Japonica-Sinica Ⅰ-Ⅳ.An East Gate Book.),陈纶绪(S.J.Albert Chan)编撰,New York,London,Armonk:M.E.Sharpe,2001年。
○《马礼逊所藏汉籍目录》(Catalogue of the Morrison Collection of Chinese Books),魏安(Andrew C.West)编,London: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1998年。
○《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沈津等编,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年。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纪筠等编撰,四库全书研究所整理,中华书局,1997年。
○《威妥玛所藏满汉书籍目录》(A Catalogue of the Wade Collection of Chinese and Manchu Books in the Library of the University of Cambridge),翟理斯(Herbert Giles)编,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898年。
○《西洋传教士汉语方言著作书目考述》,游汝杰撰,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2年。
○《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录》,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系统编,中文大学出版社,1999年。
○《中国善本书提要》,王重民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
○《中国书目》(Bibliotheca Sinica:Dictionnaire Biblio-graphique des Ouvrages réatifs à l'Empire chinois),高狄(Henri Cordier,1849~1925,也译考狄、高第),所收截至1922年。正文四卷,巴黎:E.Guilmoto,1881~1885;1904~1908年,附录、索引(Supplement &Index)一卷;一说巴黎:勒鲁出版社(Ernest Leroux),1878年;with Supplement,1895年,据翟理斯(Herbert Giles)《中国文学史》(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441页,纽约:丛树出版社(Grove Press),1958年,巴黎:保尔·古特纳出版社(Paul Geuthner),1922~1924年;台北:成文出版公司(Ch'eng-Wen Publishing Co.),1966年。
○《中国学术名著提要》语言文字卷,胡裕树主编,复旦大学出版社,1992年。
注释
[1]去罗马前,我曾从张西平先生处印得一册高田改编的这本目录。至本书完稿后,才得知中华书局2006年已出版《梵蒂冈图书馆所藏汉籍目录》,内含《梵蒂冈图书馆所藏汉文写本和印本书籍简明目录》和《梵蒂冈图书馆所藏汉籍目录补编》两种。
[2]Inventaire sommaire des manuscrits et imprimés chinois de la Bibliothèque Vaticane,Revised and edited by Takata Tokio,Kyoto:Istituto Italiano di Cultura,Scuola di Studi sull' Asia Orientale:1995.
[3]关于《伯希和目录》以及高田的改编本,荣新江在“梵蒂冈所藏汉籍目录两种简介”一文中叙述甚详。见中国中外关系史学会编《中西初识》,大象出版社,1999年。
[4]“Dictionnaire italien-chinois(avec caractères chinois).Très sommaire.”
[5]Supplément à l'inventaire des livres chinois de la Bibliothèque Vatican,高田时雄编,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1997年。
[6]Catalogo delle Opere Cinesi Missionarie della Biblioteca Apostelica Vaticana(ⅩⅥ-ⅩⅧ sec.).Yu Dong,Città del Vaticano,Biblioteca Apostelica Vaticana,1996.(Studi e Testi 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