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讨论集》

《卷耳讨论集》

新诗诞生以来,以白话翻译《诗经》者不知有多少。一九二三年八月,郭沫若在上海泰东书局出版了《卷耳集》,这是他较早的一次尝试。他说不想被历代注释《诗经》的各种旧解所束缚,而期望人们能从原作中直接去感受古诗的美,为此他把一切传统的注解都放在了一边,宁可作直观的解释。译古典诗为白话,固然也是一种创作活动,然而各家的旧解可以完全不予照应吗?

唐弢在他的《晦庵书话》中说:“《卷耳集》出版后,引起轩然大波,称赞之者,诋毁之者,遍及书报杂志,群众图书公司曾为辑成一集,曰《卷耳讨论集》,今已绝版。”寒斋藏有此书,是一九二五年六月出版的。不过唐先生误记了,该书不是由群众图书公司出版,而是由上海梁溪图书馆印行,编者是作家曹聚仁。该书的封面右上方标有“一角丛书之二”的字样,看来比上海良友出版公司印行的“一角丛书”要早。我还藏有“一角丛书之一”《相对论》,一九二五年六月出版,是爱因斯坦原著,编译者轶名,校订者之一是曹聚仁。梁溪图书馆为发行“一角丛书”发表了启事,说出版此丛书主要鉴于学术界太贫乏了,“想替学术界效些微力”。

《卷耳讨论集》卷首有编者曹聚仁的一篇《引言》,原文称——

余董理《诗经》,又读《卷耳》一诗,旧日纠纷,都来眼底,爰检三年前友朋讨论之文而阅之,觉昔日之悬案至今犹未决也!余之愚见,将于《诗经集解》中详之,诚恐海内贤哲有所讨论,乃辑旧日论文都为一册以备参证焉!

曹聚仁 四月十五日

郭沫若《卷耳集》收所译《诗经·国风》四十首;《卷耳讨论集》仅收《卷耳》的原文及郭的译作,此外收入俞平伯、曹聚仁、郭沫若的讨论文章各两篇(其中有的是以柬代文),还有施蛰存、胡浩川、蒋钟泽、小民的论文各一篇。全书不过五十余页,是名副其实的一本小册子。

郭沫若译《卷耳》为白话,本不想纠缠各家的见解,然而他却无法拒绝别人对他提出异议和商榷,因此这场讨论也是不可避免的。当然,一旦讨论起来,意见纷呈,又不只是针对郭氏一人了。比如施蛰存既不完全同意于郭,也对俞平伯、曹聚仁有不同的看法。施与曹的见解恰好相反,施以为《卷耳》并非思妇自述之作,而是征夫行旅时的悲歌。为了印证自己的观点,他把《卷耳》也试译成新诗。他同郭译不同,郭以第三人称来叙述,施以第一人称来叙述。如果比较着来读,很有趣味。现在看来,七十年前的这场讨论虽然也涉及对原作思想内容的理解,但主要还是限于对词意的不同理解,一时也无法得出共同的结论。

在“五四”新思潮的冲击之下,既然主流是反对古文,那么全盘否定传统文学的绝对化的观点,当时也就很自然地出现了。郭沫若《诗经》今译的诞生,使人们开阔了视野,并冷静地注意到如何继承优秀的我国古典文学遗产问题。因此这一讨论是十分有意义的,也是我国早期新诗运动中一个小插曲,是中国现代诗歌史中不可漏掉的一段话题。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