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学史上的建安时代

一 文学史上的建安时代

建安,是东汉末年献帝刘彻的年号,始于建安元年(196),终于建安二十五年(220)。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操薨,曹丕袭丞相位;三月,曹丕改元延康,标志着历史上的建安时代的终结。建安文学,是指建安时期的文学现象。考虑到文学自身发展的规律,以及中国文学嬗变的因素,历史上的“建安”与文学上的“建安”并不能完全画等号。建安元年(196),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开创了历史的新局面。此时东汉末年的一批重要作家已经辞世,新的一批文人诸如王粲、杨修等人已步入文坛,标志着建安文学局面的新开始。魏明帝太和六年(232),建安时期最具代表性的作家曹植去世,阮籍、何晏等新生力量崛起,标志着建安文学的结束和正始文学的开始。依照这样的划分原则,建安文学前后共计37年。文学史上的建安时代,指的就是建安元年至太和六年(196~232)这37年。这段时期,曹操、曹丕、曹植、王粲、蔡琰等一大批文学家,用自己的如椽之笔直面惨淡的人生,描绘慷慨悲凉的现实世界,抒发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掀起了我国诗歌史上文人创作的第一个高潮。由于这批作家的文学创作活动主要在汉献帝建安年代,故后世称之为“建安文学”。

1 群雄逐鹿

经过光武帝刘秀、明帝刘庄与章帝刘炟相继的清明统治,东汉王朝达到极盛,出现了历史上少有的太平盛世。然东汉的繁荣如昙花一现,此后逐渐走向了衰败,其毒瘤是外戚与宦官专政。汉章帝刘炟放纵外戚,致使外戚势力始涨。汉和帝刘肇10岁即位,由其养母窦太后执政,窦氏戚族掌握了朝政大权。汉和帝后来联合宦官力量消灭了窦氏,但是东汉政治的格局已经无法扭转。汉桓帝时期的梁冀专权乱政,达到了东汉外戚权力的巅峰。梁冀的两个妹妹都曾先后被立为皇后,冲帝、质帝、桓帝也皆由梁冀策立为帝。梁冀把持朝政,一手遮天,其跋扈之气焰无以言表,皇帝反而成了无权的傀儡。汉桓帝刘志联合单超、唐衡、徐璜、具瑗、左悺五位宦官诛杀梁冀,单超等五人在一日之内同被封侯,时称“五侯”。此后,宦官开始成为东汉政权的主导力量。宦官任人唯亲,排斥异己,为所欲为,其腐败比外戚更甚,这就引起了很多士大夫的不满,他们谋划除掉宦官。

延熹九年(166),司隶校尉李膺因处死宦官张让的弟弟张朔而激怒宦官,从而引发了党锢之祸。李膺等两百余人虽然被处以终生禁锢乡里的不公正待遇,但初步打击了宦官的嚣张气焰,由此拉开了朝官与宦官斗争的序幕。建宁元年(168),年仅13岁的汉灵帝刘宏登基,由其母亲窦太后临朝称制。大将军窦武与太傅陈蕃在窦太后的支持下,密谋铲除宦官。宦官反扑,窦武、陈蕃被杀,窦太后被囚禁。窦武、陈蕃被害后,宦官自行封赏、加官晋爵,完全控制了东汉的朝政,但朝官与宦官斗争并没有结束。

为了平定黄巾起义,东汉朝廷于中平五年(188)组建西园新军,置八校尉。袁绍被任命为中军校尉,曹操为典军校尉,外戚何进任大将军,但大权却掌握在宦官蹇硕的手中。袁绍抓住了何进与蹇硕不睦的机会,劝何进先诛蹇硕,取得西园八校尉的指挥权,同时引并州牧董卓入京,彻底铲除宦官。何进犹豫不决。宦官段珪等得知袁绍之谋,便先下手为强,杀死何进,劫持少帝刘辩。袁绍领兵反攻,杀死宦官两千余人。与此略后,预先得到何进密令的并州牧董卓领兵进入了洛阳。

董卓进入洛阳后,废掉了汉少帝刘辩,立刘辩的弟弟刘协为皇帝,是为汉献帝。董卓在洛阳城肆意践踏破坏,昔日繁华的洛阳已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初平元年(190),董卓杀掉了汉少帝刘辩和何太后,这种行径引起了地方诸侯势力的不满。冀州牧韩馥、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南阳太守张咨等地方势力推举历代公卿的世族人士袁绍为代表,组成关东联军讨伐董卓。为了躲避关东义军的锋芒,董卓挟持汉献帝迁都长安,而长安的百姓唱着“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的歌谣盼其早死。初平三年(192)四月,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与董卓的亲信吕布共同密谋,杀死董卓。

在讨伐董卓的过程中,全国各地形成了许多大小不等的割据势力。车骑将军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屯于河内(今河南省武陟县西南),冀州牧韩馥屯于邺城,豫州刺史孔伷屯于颍川(今河南省禹县),兖州刺史刘岱、陈留(今河南省开封市陈留镇)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琩、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行奋武将军曹操等屯于酸枣(今河南省延津县西南),后将军袁术屯于南阳(今河南省南阳市)。他们共推袁绍为盟主,形成关东联军。此外,还有辽东公孙度、幽州刘虞、徐州刘备、江东孙策、荆州刘表、益州刘焉、汉中张鲁、凉州马腾等。他们虎视眈眈,相互攻伐,欲问鼎中原,东汉王朝陷入更大的战乱之中。

汉末军阀割据图

2 三国鼎立

在东汉末年的战乱中,曹操、刘备和孙权三个割据势力逐步脱颖而出。

在声势浩大的讨伐董卓的斗争中,曹操也不甘示弱,他改易姓名逃出京师洛阳,到陈留后,“散家财,合义兵”,号召天下英雄讨伐董卓。初平元年(190)正月,袁术等人共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组成关东联军,曹操任代理奋武将军,参加讨伐董军。“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曹操《蒿里行》)由于关东联军“军合力不齐”,战争并没有多大进展。曹操独自引军西进,在荥阳汴水(今河南省荥阳市西南)与董卓大将徐荣交锋。因士兵数量悬殊,曹操大败,士卒死伤大半,自己也被流矢所伤,幸得堂弟曹洪所救,幸免于难。初平三年(192),曹操出任兖州牧,击败青州黄巾军,获降卒30余万,人口百余万。曹操收其精锐,组成军队,号青州兵。兴平二年(195),曹操打败吕布,破定陶、庸丘等,平定兖州。因李傕、郭汜的火拼,汉献帝从长安东归,下诏让各路诸侯勤王。建安元年(196)八月,曹操迎汉献帝迁都许昌(今河南省许昌市东),汉献帝封曹操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百官总己以听。建安五年(200),曹操在官渡(今河南省中牟县北)之战中打败袁绍,逐步统一北方。建安九年(204)八月,曹操把自己的据点北迁到了邺城,政令军队此后皆从此出,而汉献帝的都城许昌则只留些许官吏。

中平元年(184),23岁的刘备因镇压黄巾起义军有功被封为安喜县尉,不久被朝廷精选淘汰,于是投奔公孙瓒,被表为别部司马。初平二年(191),刘备与青州刺史田楷一起对抗冀州牧袁绍,刘备因为累次建立功勋而升为试守平原县令,后领平原国相。兴平元年(194),曹操以为父报仇之名攻打徐州,徐州牧陶谦不能抵挡,向青州刺史田楷求救。田楷与刘备一起前往救援,曹操军败。此年,陶谦病故,刘备遂领徐州牧。建安元年(196),曹操表刘备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吕布袭击了刘备的驻地小沛(今江苏省沛县),并掳掠其妻子。刘备率兵与吕布战,兵败,前往许都投奔曹操。曹操给予刘备兵马粮草,让刘备做豫州牧。建安四年(199),刘备与董承受汉献帝衣带诏,谋诛曹操。次年事泄,曹操亲自东征刘备,刘备战败,逃归袁绍。建安六年(201),曹操击败袁绍后,再次讨伐刘备,刘备往投刘表。刘表亲自到郊外迎接刘备,待以上宾之礼,并使之屯于新野(今河南省新野县)。建安十二年(207),刘备前往隆中拜访诸葛亮,遂定三分天下之策略。

中平元年(184),30岁的孙坚因镇压黄巾起义军有功被封为别部司马。中平三年(186),孙坚随代理车骑将军张温西讨凉州边章等乱兵,又因在长安历述董卓“轻上无礼”“沮军疑众”“轩昂自高”三条罪状而声名鹊起。中平六年(189),孙坚兴兵讨伐董卓,逼死荆州刺史王睿,杀掉南阳太守张咨,一路势如破竹,逼近洛阳,收缴传国玉玺。初平二年(191),孙坚在襄阳岘山追击刘表将领黄祖时不幸身亡。兴平元年(194),孙坚长子孙策率孙坚旧部投靠袁术。初平四年(193),21岁的孙策在周瑜、程普和黄盖等人的支持下,借兵袁术,向江东进军。孙策先后攻占梅陵(今安徽省南陵县)、湖孰(今江苏省江宁区湖熟镇)、江乘(今江苏省句容县北)、曲阿(今江苏省丹阳市)等地,并于建安元年(196)平定江东。建安二年(197),曹操派议郎王浦将汉献帝的诏书带给孙策,任命他为骑都尉,袭父爵乌程侯,兼任会稽太守,并命他与吕布、陈瑀等一起讨伐袁术。建安四年(199),为报父仇,孙策兴兵攻打刘表部将黄祖,黄祖几乎全军覆没。建安五年(200),孙策遇刺身亡,其弟孙权领会稽太守,开始统领江东。

建安十三年(208),曹操自任汉朝丞相。在基本平定北方后,兵锋转而向南。曹操先败荆州刘表、刘琮父子,再破当阳长坂(今湖北省当阳县东北)刘备军队,最后将矛头对准江陵的孙权。刘备采用诸葛亮的计谋,联吴抗曹,在赤壁(今湖北省赤壁市西赤矶山)打败曹军,曹操仓皇逃回北方。

建安二十年(215),曹操率十万大军亲征汉中张鲁。张鲁出降曹操,汉中遂为曹操所有。建安二十四年(219),刘备率军击退曹军,复夺汉中。刚从汉中撤兵的曹操旋即联合孙权在襄樊战役中打败刘备。曹操表孙权为骠骑将军、荆州牧。孙权遣使入贡,向曹操称臣,并劝曹操取代汉朝自称大魏皇帝。建安二十五年(220),曹操在洛阳病逝。

黄初元年(220)冬,曹丕篡汉称帝,建都洛阳,国号“魏”,史称“曹魏”。黄初二年(221),刘备为延续汉朝、兴复汉室,于成都(今四川省成都市)称帝,国号“汉”,史称“蜀汉”。孙权于魏太和三年(229)在武昌(今湖北省鄂城市)称帝,国号“吴”,改元黄龙元年,史称“东吴”,后又迁都建业(今江苏省南京市)。自此,三国鼎立局面形成。

3 慷慨悲凉的时代风格

历史上的“建安”,是东汉末年献帝刘协的年号,起自建安元年(196),至建安二十五年(220),共25年。然文学史上的“建安”时代,却不是以建安二十五年(220)为终,而是下移至魏明帝太和六年(232)。太和六年(232)十一月,曹植去世,建安作家全部退出历史舞台,建安文学方告终结。

建安时代,俊才云蒸,学人辈出,成绩斐然且影响较大的文学家是“三曹”(曹操、曹丕、曹植)和“建安七子”(孔融、陈琳、王粲、徐幹、阮瑀、应玚、刘桢)。此外,较有成就的文学家还有祢衡、繁钦、杨修、吴质、路粹、丁仪、丁廙、邯郸淳和蔡琰等。

关于建安文学的时代风格,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中说:“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慷慨”“俗怨”“多气”,是刘勰对建安文学的总体概括。继之,钟嵘在《诗品序》中提出“建安风力”的概念:“降及建安,曹公父子,笃好斯文;平原兄弟,郁为文栋,刘桢、王粲为其羽翼。次有攀龙托凤,自致于属车者,盖将百计。彬彬之盛,大备于时矣……爰及江表,微波尚传,孙绰、许询、桓、庾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钟嵘虽未明言什么是“建安风力”,但很明显他厌恶“平典似道德论”的玄言诗。换句话说,“平典似道德论”的反面即“建安风力”,亦即内容充实、感情饱满、形式完美。鲁迅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一文中也说:“慷慨就因天下当大乱之际,亲戚朋友死于乱者特多,于是为文就不免带着悲凉,激昂和慷慨了”。由此看来,慷慨悲凉既是建安时代的风貌,也是建安文学的总体风格。

建安时期社会乱离,军阀混战,广袤的中原大地惊显“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曹操《军谯令》)、“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曹操《蒿里行》)的悲惨景象。广大有良知的建安文人“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驱辞逐貌,唯取昭晰之能”(刘勰《文心雕龙·明诗》),慷慨激昂地展露自己报效国家、统一天下、救民于水火的雄心壮志。一代枭雄曹操经常吟诵的是“不戚年往,忧世不治。存亡有命,虑之为蚩”(《秋胡行》),以统一天下为己任,并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龟虽寿》)来勉励自己发奋图强。曹植一生向往东临沧海、北出玄塞的军旅生活,渴望实现“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白马篇》)的理想。王粲在跟随曹操伐吴的过程中写下了“身服干戈事,岂得念所私。即戎有授命,兹理不可违”(《从军诗》)的壮美诗句,尽情讴歌自己“被羽在先登,甘心除国疾”(《从军诗》)的远大抱负。高朋满座,觥筹交错,言笑晏晏,触动文学家陈琳的却是“骋哉日月逝,年命将西倾。建功不及时,钟鼎何所铭”(《游览诗》),建功立业、功成名就才是他的最爱。

理想是美好的,而现实往往是非常残酷的。在那个逐鹿中原的建安时代,统治者需要的不是空谈理想的文弱秀士,而是运筹帷幄、武艺超群的权谋之士。遗憾的是,建安文人都不是这样的才俊之士。于是这批卓有才华的建安文人只能空老书斋,忧伤以终老了。曹植在《迁都赋序》中说,“余初封平原,转出临淄,中命鄄城,遂徙雍丘,改邑浚仪,而末将适于东阿。号则六易,居实三迁,连遇瘠土,衣食不继”,这是对自己生活的直接写照。曹植贵为诸侯,怎么会有这样的生活?很明显,“衣食不继”更多的是写自己的抱负难以施展。曹植犹如那只罗网中的黄雀,在悲伤中死去。徐幹,这位潜身穷巷、颐志保真的青年才俊,空吟着“展转不能寐,长夜何绵绵。蹑履起出户,仰观三星连。自恨志不遂,泣涕如涌泉”(《室思》)的诗句,满眼泪痕地离开了人世。

理想太遥远了,现实又是那么触目惊心,建安文人绝不愿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而是直面人生,用他们如椽之笔,饱含悲怆之情,对那个“风衰俗怨”的建安时代进行了如实的描绘。王粲的《七哀诗》为人们展现了一幅惨绝人寰的饥妇弃子的场面:“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母子之情是人世间最为真挚的人伦之情,然而战争却让这位母亲狠心地要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饥妇的声声泣,字字泪,牵动了诗人的愁肠,激发了诗人的壮志。诗人摄取了这一反人伦的场面,使充满死亡丧乱的社会现实更具体、更真实、更典型地展现在读者的眼前。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行》描绘的是战乱中的夫妻之情:“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善侍新姑章,时时念我故夫子。’报书往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丈夫狠下心来劝妻子改嫁,妻子以委婉缠绵而又坚定的话语鼓励丈夫安心服役。战争与徭役的繁重,使向来重男轻女的习俗为之一变,要以女儿为重。诚不知男儿已死在疆场或长城下,生女儿又有何用?这是更深一层的悲哀。战争和徭役使人伦之情都改变了,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悲伤的了。

现实的惨痛足以使建安文人长歌当哭,非文学何以骋其情。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生不知死的时代,文学家表露出对人生更多的忧虑。尊贵的皇帝曹丕内心也颇多感伤:“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无方,人莫之知。人生如寄,多忧何为?”(《善哉行》)在远离故土的荒郊野外,不免会产生莫名的忧愁,但这忧愁从何而来、到何而止,我们谁也不知道。阮瑀,这位建安时期的“奇才”,行为虽然洒脱不羁,内心弥漫着的却是难以化解的忧伤,“丁年难再遇,富贵不重来。良时忽一过,身体为土灰”(《七哀诗》)、“常恐时岁尽,魂魄忽高飞。自知百年后,堂上生旅葵”(《失题诗》)。盛年难再,富贵难寻,人生如白驹过隙,这些难解之谜一而再、再而三地拷问着建安文人,使他们困苦不堪,难以释怀。

建安文人没有简单地停留在人生苦短的哀叹中,他们当中的部分人,主张抓住有限的人生,不断地努力进取。曹植勉励徐幹云:“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圆景光未满,众星灿以繁。志士营世业,小人亦不闲……良田无晚岁,膏泽多丰年。亮怀玙璠美,积久德逾宣。亲交义在敦,申章复何言”(《赠徐幹》),慨叹岁月短促、功名未立,不应颓废丧气,而应努力追求。曹操喟叹:“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龟虽寿》)。于是他主张“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龟虽寿》),应该抓住有限的人生,锐意进取,去争取更大的成就。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的苦痛折磨着建安文人,他们也曾努力过,试图利用有限的人生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因此,建安文学弥漫的是一种悲伤的氛围。如“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曹操《苦寒行》)、“日月不恒处,人生忽若遇。悲风来入帷,泪下如垂露”(曹植《浮萍篇》)、“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展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曹丕《杂诗》)、“有鸟孤栖,哀鸣北林。嗟我怀矣,感物伤心”(应玚《报赵淑丽诗》)、“临川多悲风,秋日苦清凉。客子易为戚,感此用哀伤”(阮瑀《七哀诗》)、“步出北寺门,遥望西苑园。细柳夹道生,方塘含清源。轻叶随风转,飞鸟何翻翻。乖人易感动,涕下与衿连”(刘桢《赠徐幹》)等,这种慷慨悲凉的精神,正是建安文学所特有的时代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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