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开往北上的列车
对于火车站的印象,王金仓以前只是在中学课本中朱自清的《背影》里有了大致的了解,后来又从电视里看到火车站送别的场景,才有了更直观的印象。在王金仓心里火车站应该是伤感的:亲人抹着泪挥手告别,远行的人也只能在车窗内静静地强颜欢笑着惜别,一转身就是拂袖的掩面,直到火车开动,亲人追着离别的车厢,直到再也追不上轰隆的笛响,人影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电视里的场景和现实是那么相似,离别的场景都一模一样,然而自己却和电视里不同,没有亲人的送别,虽然在这飘着淅淅沥沥小雨的清晨,王金仓却全然没有半点伤感,也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亲人在火车站为自己送行,因为这些年一个人去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好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远行,一个人坐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计划着一切。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来火车站,或许是因为要去北京了,或许还是因为拿到了大学通知书,总之王金仓的心情还是不错,全然没有感觉到肩上扛着的编织袋的重量,夹杂在安检的人群中,王金仓上了火车,按照票上的号码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王金仓的座位在靠近走廊的位置,里面也是一位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对面是个很乖巧漂亮的女生,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到开学的时间,火车比较空,女生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着没有人来。火车开动后王金仓主动和另外两位打招呼才了解到,边上的男生叫何顿,也是大一去北京上学的新生,学校是北京最好的北华大学,就是甘霖一直想考的大学,也是甘霖的女朋友所在的大学。因为何顿是国防生,需要提前到学校参加学校军训,所以比其他学校学生开学要早。对面的女生叫张帅奇,就读于何顿学校对面那所高校,学校和北华大学一样出名,而且文科比北华大学要好,所以女生也比北华大学多。张帅奇是文学专业大二学生,暑假在家待了一段时间,但因为参加学校组织的去美国的暑期夏令营,所以需要提前返学。
一路上何顿表现得很腼腆,也不怎么说话,张帅奇把带的零食都放在桌子上让他们吃,何顿也带了些零食也拿了出来。王金仓不知道还需要带吃的在路上吃,所以什么都没有买。张帅奇一直在看小说,何顿和王金仓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对窗外的风景比较好奇,也比较兴奋,窗外除了淋着稀疏小雨的山,就是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山洞,他俩好像要把这延绵不绝的风景都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就这样贪心地看着窗外,目不转睛。
到了下一站,上来了很多人,车开始慢起来了,张帅奇旁边的座位也来了位四十岁左右的大叔,一坐下就开始仰头呼呼大睡,好像还喝了好多酒。睡觉的时候会时不时流着口水,并不自觉地靠向张帅奇。张帅奇只好无奈地笑笑把他推回去。来来回回五六次后何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那个醉汉和他换位置,说他的位置靠着窗又好睡觉,醉汉没有反对就换了。王金仓开始没有注意到何顿的身高,只是觉得长得还挺帅,当何顿站起来换位置时,王金仓才仔细看了看,估计有一米八左右,一双很有神的眼睛、一张很帅的脸,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的类型。如果自己是一个女生,估计看到这样一个男生也会比较有好感吧,更何况还是北华大学的高才生。何顿不知道什么原因,坐在那个位置后也开始打瞌睡,摇摇晃晃,好几次快要靠到张帅奇身上的时候,突然惊醒又坐直了身子。王金仓跟张帅奇打趣说道:“要么是你太漂亮了,要么是那个位置有问题,不然怎么谁坐那个位置都想睡觉,都想往你身上靠呢。”何顿听到后,好像清醒了不少:“王兄真是说笑,逸君很漂亮啦,但我怎么敢亵渎!”一下子三个人都笑了,张帅奇也不看小说了。开始跟王金仓和何顿聊天了,她已经有了一年的大学生活经验,开始给两位小师弟讲她们刚进入大学班上同学如何竞选班长,如何参加各种社团的故事,两位小师弟听得兴致很高,也充满了对大学生活的向往。
正讲得很有兴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车又到了一站,又上来一些人,一个大妈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上来了,拿出票核对发现张帅奇的座位是她的位置。还没等到张帅奇让座,王金仓就主动给那位大妈和小女孩让了座位。王金仓突然想起听到之前广播里在播餐厅有提供午餐,于是提议请两位到餐车去吃午餐。正好大家都饿了,就去了餐车。
当看到菜单上菜的价格后王金仓开始后悔自己做了这个提议了,因为餐车里的菜单上的价格是平时餐馆价格的三倍左右,不过既然已经请两位来了,就豁出去了,金仓点了几个看上去还不错的菜,总共花了两百一十块。虽然不如平时在餐厅里的好吃,但因为三个人都比较饿,都吃光了。等回到车厢的时候发现座位周围已经越来越拥挤了,座位还被没有座位的人坐着。让张帅奇和何顿坐下后,王金仓站在过道里和他们聊天。何顿感觉王金仓站累了也会和王金仓换换。两个人个头身材都差不多,只是王金仓更黑些,鼻梁更高,眼眶更深,有少数民族的明显特征。
到晚上,车上越来越拥挤,王金仓只好和张帅奇和何顿挤在一起。快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张帅奇说要回她自己的座位了,让王金仓和何顿帮他拎一下行李,建议何顿和王金仓也拿着自己的行李一起去,她那边卧铺区人少,行李放置也比较安全。
王金仓和何顿扛着行李跟着张帅奇走过了卧铺车厢,进卧铺车厢的时候乘务员并不同意让没有卧铺车票的何顿和王金仓进去,张帅奇把乘务员拉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乘务员仔细打量了王金仓和何顿后同意让他们两人进去。
走过了大概七八节车厢后才走到张帅奇车票位置所在的车厢,床和卧铺的床是一样,只是颜色是金黄色的,床单和被套都是白色的,比普通卧铺的床单和被罩都要干净些,每个小车厢里面是四个床位,整节车厢里好像很空,没有几个人,每个小车厢的门都关着,估计这就是软卧车厢了。王金仓在买车票的时候问过价格,到北京的普通硬座车票是三百块,学生有录取通知书可以打半价。软卧车厢是八百块,有录取通知书的学生可以优惠一百五十元,也需要花六百五。不用说学生了,估计一般人都买不起这个座位,也不愿意买这么贵的座位。
王金仓和何顿放下行李就准备回自己的座位了,张帅奇让他们先坐下,估计剩下三个座位也不会有人来坐了,实在有人要来坐再回去吧。王金仓和何顿也觉得如果能在这里睡,直到别人来再回自己座位也比较好,不然硬座坐着睡觉也的确不方便,于是就留下来了。
一直坐到第三天凌晨也没有其他人上车,三个人就这样一起坐到了北京。火车到站后王金仓跟着张帅奇和何顿一起走出了车厢,这是王金仓第一次到北京,抑制不住满心的兴奋,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个出门闯荡的有志青年,第一次见到大城市的繁华,都会深呼吸,然后大声呼喊一句:我来啦!王金仓想想电视里的桥段,内心也澎湃了起来,由于何顿、张帅奇在旁边,免去了高呼,就只深呼吸了一口北京的空气,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被空气里游客的烟味、汗味、铁道上的怪味呛得打了一个喷嚏,看看身边的两位,金仓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但这依然无法减退王金仓由内而外的兴奋,他扛着自己的编织袋,帮张帅奇拉着她粉色的小旅行箱,跟在张帅奇和何顿后面,就这样穿梭于车站拥挤的人群。
张帅奇打车回学校,因为三个学校在北京海淀区的位置正好挨在一起,所以也一起载上了王金仓和何顿。王金仓最先下车,临走时王金仓留了张帅奇和何顿的手机号,王金仓塞了一百块钱给出租车司机,让司机多退少补给张帅奇。
王金仓就是这样风尘仆仆,带着满心的期待来到了学院路,在经过先前那番折腾后,安顿在地下室。
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淳朴,带着那一些些小小的不服输,王金仓就这样开始了他人生的头一次闯荡。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当然也顾不上多想,也许他期待的就只是明早醒来与对面美女的擦肩而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