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骄兴建州——清太祖努尔哈赤
帝王档案
⊙姓名: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属相:羊(1559年)
⊙年号:天命
⊙在位:1616~1626年
⊙享年:68岁(1559~1626年)
⊙庙号:太祖
⊙谥号: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睿武端毅钦安弘文定业高皇帝
⊙陵寝:福陵(沈阳东陵)
⊙配偶:16人,皇后(大福晋)乌拉纳喇氏
⊙子女:16子,8女
⊙继位人:皇太极(太宗)
帝王小传
努尔哈赤(1559~1626年),姓爱新觉罗,名努尔哈赤,号淑勒贝勒。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出生于明建州左卫苏克素护部赫图阿拉城(今辽宁省新宾县)。父塔克世为建州左卫指挥都指挥使觉昌安第四子,母为建州右卫都指挥使王杲长女喜塔拉氏额穆齐。1583年努尔哈赤父、祖都死于战乱。其后,努尔哈赤用父、祖所遗的13副甲胄起兵,开始统一建州女真各部的战争。1587年正月,努尔哈赤于呼兰哈达南冈建“宫室”,即建州左卫的治城,史称费阿拉城。天命元年(1616年,明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努尔哈赤于赫图阿拉城御八角殿称汗,建元天命,定国号为金,史称后金。天命十一年即明天启六年(1626年)八月十一日,努尔哈赤病逝,终年68岁,葬于沈阳福陵(今辽宁省沈阳市东陵),庙号“太祖”。大妃乌拉纳喇氏及二庶妃从殉。皇太极嗣汗位。努尔哈赤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奠基人。金庸先生称他为“自成吉思汗以来,四百多年中全世界从未出现过的军事天才”。
青史语录
“自东北海滨,迄西北海滨,其间使犬、使鹿之邦,及产黑狐、黑貂之地,不事耕种、渔猎为生之俗,厄鲁特部落,以至斡难河源,远迩诸国,在在臣服。”
——《清史稿·太祖本纪》
爱新觉罗的祖先
传说中的故事
很久以前,在东北长白山上有一座布库里山,山上有一个湖泊,叫布勒瑚里湖。已经久远得忘记了是何年何月,天宫里的恩古伦、正古伦、佛库伦三位仙女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到凡间去玩玩。于是,她们想办法躲过了天庭守卫的法眼,偷偷地溜到人间,来到布勒瑚里湖畔。
湖水分外清冽晶莹,对三个终日里闷在天廷的仙女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她们合计一番,打算先在湖里洗个澡,再痛快地玩去。
正在这三位仙女玩得开心之时,一只喜鹊突然飞了过来,在三仙女中最小的佛库伦头上久久盘旋不止。佛库伦感到很奇怪,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这只看起来十分可爱的喜鹊。没想到,喜鹊恰巧将口中衔着的一枚朱果吐到了她的手中,随后长鸣着展翅飞远,不见了踪影。
细看喜鹊留下来的这枚朱果色泽红艳,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气,让佛库伦爱不释手。见两位姐姐都有穿衣服离开的意思,佛库伦忙把朱果放在嘴里,匆忙着衣。忙中出错,一不留神却把果子囫囵着吞进肚里。没过多大一会儿,佛库伦便感到小腹有下坠的异状,像是怀孕的征兆,当两位姐姐要飞走时,自己的身体却已经沉重不堪,无法再驾云飞升。
两位姐姐见妹妹神色不对,便问妹妹怎么了,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安慰她道:“我们早已长生不老,时间的流逝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就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吧,等身子轻了再飞回去也来得及。”
就这样,佛库伦独自一人留在了布库里山上,等待婴儿的降生。
没过多久,一个长相奇异的男孩呱呱落地。奇异的是他竟然生下来就会说话,迎风就长,没用多长时间,便已经长大成人。佛库伦给他起了个名字:爱新觉罗·布库里雍顺,并将自己的身世和他诞生的经过详细地讲与他听,并告诉他:“你是上天安排出生的人,你的使命就是平息天下的战乱。现在,你沿着这条溪水一直往下游走,那里有你成名立业的地方。”说完这番话,佛库伦便消失不见了。
布库里雍顺划着母亲留下来的一叶用桦树做的独木舟,顺流而下,来到长白山东南一个叫鄂谟辉的地方,在溪水边用柳枝和野蒿搭起一座窝棚,暂时居住了下来。
在布库里雍顺居住的地方,有一座鄂多理城,也就是今天的吉林省敦化市。城里有三姓人家,各以姓为派别,形成三派,终日里为了争夺鄂多理城的控制权而打个不休。但三家实力差不多,谁也没本事把另外两家吃掉,却也不甘心就此沦为人后。正因为如此,这座小小的城里终日上演着刀光剑影的闹剧。
一天,城中有人去提水,发现溪边起了一座窝棚。由于那个时候的交通极为不便,陌生人很少见,所以他很是惊讶。走近一看,见里面住着个相貌奇异、举止不凡的年轻人——布库里雍顺。
当下,布库里雍顺便向来者友善地介绍了自己,也将自己的使命告知对方。来者一听,满心欢喜,连忙奔回城里,找到仍在械斗的三家首领,将情况一一讲明,并说:“我想他会公平解决我们之间的争斗的,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三家首领听罢,又惊又喜,忙率一干人等来到了布库里雍顺的窝棚前。
布库里雍顺进行了自我介绍。三家首领一商议,决定结束争斗,让这个上天派下来的使者担任城中领袖。于是,众人用手臂结成人轿,抬起布库里雍顺,浩浩荡荡地走回城中。
从此以后,布库里雍顺便成了鄂多理城之主,娶了城中如花似玉的百里氏之女为妻,称其国号为满洲。鄂多理城终于迎来了安定、平静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布库里雍顺死后没过几代人,鄂多理城再次陷入危机之中。在一次极大的叛乱中,布库里雍顺的子孙几乎被斩杀殆尽,只有一个名叫樊察的小男孩逃出生天。当他逃到荒野上时,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眼见就要被擒,几只乌鸦突然落在他的肩膀上。追兵误以为樊察是一段枯树,从他的身边呼啸而去。就这样,樊察方才侥幸逃脱,将爱新觉罗氏唯一的血脉传承了下去。
这就是爱新觉罗氏始祖起源的故事。现在,当我们看到这则故事时,大多会毫不怀疑地将之归入到神话传说中去。但这却是正大光明记载于《清实录》《清史稿》等重要史料中的“历史”。那么,爱新觉罗氏的始祖到底是何方神圣?
布库里雍顺存在与不存在之争
大多数人认为,布库里雍顺虽然不是什么仙女之子,但可以肯定他就是爱新觉罗氏的始祖。其证据在于,历史上确实存在过布库里雍顺这个人物。在史料记载中,此人乃元代首任斡朵里万户府万户,而据《元地理志》记载,斡朵里确实设有万户一职,这就与传说中布库里雍顺在鄂多理(与斡朵里谐音,应当是不同时代的音译问题)城起家相符合。
传说中的鄂多理城三姓家族,即为“(布库里雍顺)所居之地为元代合兰府水达达等路之斡朵里。夫合海府领混同江南北两岸之地,以今三姓地为其中心,则《清实录》所谓雍顺往定三姓之乱者,亦不无关合”。也就是说,元代时的鄂多理其实是三个行政单位交界之处,在传说里转换成了“三姓”,这也正符合布库里雍顺的故事。
也有人认为并不存在布库里雍顺这个人。其证据在于《清实录》中在提到鄂多理城时说该城在长白山的东侧,而清代官方所修的史书,乃至追溯到《元地理志》上均称鄂多理城位于长白山之北。一东一北,史料中出现了地理位置上的矛盾,因此日本学者便断定,《清实录》的记载并不可信,历史也不存在布库里雍顺这个人,爱新觉罗氏的祖先,实际上是清肇祖猛哥帖木儿。
一个存在的人,一个未定的祖先
可以肯定的是,布库里雍顺是一个被神化了的人物。布库里雍顺的传说其实是整个女真人的传说,在女真人的神话体系里,布库里雍顺是整个女真的始祖,而非爱新觉罗氏所独有。然而努尔哈赤将之据为己有,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其实是中国历史的通病。比如说,汉高祖刘邦在未参加起义军时,不过是一小小的亭长(相当于今天的村一级保安队长),但登上宝座,便声称自己是刘累之后。刘累并不是什么帝王将相,却是夏朝时期给孔甲帝养龙的人,跟帝王略有关系,所以刘邦这个皇上当得也就名正言顺。
不仅是平民出身的皇帝如此,就连祖上声名显赫的帝王亦是如此。如唐朝的开国皇帝李渊本是官宦世家出身,其祖、父,乃至母亲都是在前朝名气在外的人,但后来还是攀上了老子李聃的高枝,对外宣称自己是老子之后。而在史料中,对于李氏先祖是谁,有据可查的只有东晋末期的凉武昭王李皓。至于李皓与老子之间是否存在着血脉关系,恐怕连李皓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李氏帝王认老子为祖,不过是让自己的登基显得理所当然一些罢了。
作为一朝的开国之君,努尔哈赤的祖先自然也要找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祖辈生活在辽东地区的爱新觉罗氏为满洲人,不像大汉民族那样历史悠久,名人辈出,不愁寻一个声名显赫的同姓之人为祖先。满洲人的前身是女真,女真的前身是黑水靺鞨,靺鞨再往前推,推到头也不过是夏商周时期的肃慎。加之在努尔哈赤之前,满洲人并没有自己的文字,无法证明祖上曾经出过声名显赫的人物。如此,从民间传说入手,去寻找一个能够让后人信服、能够赢得后人崇敬的祖先也就不足为奇。
先辈都非等闲人
虽然爱新觉罗氏的祖先带有很强的神话色彩,且是真是假也是众说纷纭,但努尔哈赤的先辈却都不是等闲人。努尔哈赤姓爱新觉罗,号淑勒贝勒,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出生在建州左卫苏克素护部赫图阿拉城(辽宁省新宾县)的一个满族奴隶主塔克世的家中。
满洲人从周代开始曾有过肃慎、挹娄、勿吉、靺鞨、女真等名称。满语中,“爱新”意为“金”,“觉罗”意为族,“努尔哈赤”意思是野猪皮。努尔哈赤的祖先原居黑龙江北岸,大约金朝灭亡以后,迁徙到松花江下游的斡朵里(黑龙江省依兰县)地区。到了明初,为了躲避兀狄哈人和蒙古人的不断侵扰,几经辗转,直到正统年间,才在苏子河上游的广大地区定居下来,这里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壤肥沃,森林繁茂,为后来建州女真社会的发展提供了优越的自然条件。
努尔哈赤的先人都非等闲之辈,从六世祖猛哥帖木儿开始就受到明朝册封。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都曾先后担任过明朝的官职,史籍中有的说是“都督”,有的说是“都督企事”。努尔哈赤的母亲是建州右卫都督王杲的长女,姓喜塔拉氏,名额穆齐,她生了三子一女,即努尔哈赤、舒尔哈齐、雅尔哈齐和一个女儿。努尔哈赤为长子,生得龙颜凤目,伟躯大耳,声若洪钟,而且聪敏机智,喜爱习武,勤于劳作,因此颇受父母的喜爱。然而,努尔哈赤10岁时慈母便不幸病逝,他幼小的心灵遭到沉重的打击。继母纳喇氏为人十分尖刻,刻薄寡恩,弄得家里极不和睦,兄弟们都闹着分家。父亲塔克世听了继母挑唆,给他的产业极少,甚至不够维持正常的生活。
万历元年(1573年),15岁的努尔哈赤带着弟弟舒尔哈齐离开家,到外祖父王杲那里生活。王杲本名阿突罕,曾被明朝巡抚张学颜带往抚顺,教授汉文和武艺,并赐名为王杲。史书上说他“黠慧剽悍”,“有才辩,能解番汉语言字义”,是个文武兼备的人,以至于“建州诸夷,悉听杲调度”,成为当时建州女真的著名领袖。努尔哈赤对外祖父非常崇敬,而王杲对机智勇敢的外孙努尔哈赤亦十分喜爱,孜孜不倦地教努尔哈赤弓马骑射、汉语文化、兵书战策,可谓努尔哈赤的第一任最好的启蒙老师。
不幸的是,万历二年(1574年),由于反对明王朝在女真地区推行民族压迫政策,王杲带兵进犯明辽东首府辽阳,杀死指挥王国栋。明辽东总兵李成梁率军攻破王杲屯寨,王杲只身逃走,最终被明朝捕获,被解送到北京,明廷将其处死,暴尸于京城的槁街。建州右卫也遭到明军的残酷掠杀,此时正在王杲家中的努尔哈赤兄弟也双双做了俘虏,机敏的努尔哈赤当即跪在李成梁马前,痛哭流涕,用汉语请赐一死。李成梁见他聪明伶俐、乖敏可怜,不仅赦免了他,而且把他留在帐下做了书童,专门伺候自己。努尔哈赤从七八岁就开始练习骑射,到这时十六七岁,已是弓马娴熟、武艺高强。因而在李成梁帐下,每逢征战,他总是勇猛冲杀,屡立战功。李成梁对他非常赏识,让他作了自己的随从和侍卫。两人形影不离,关系密切,情同父子。
然而,努尔哈赤只是表面上对李成梁表示恭顺和效忠,实际上他对外祖父的被杀始终怀恨在心,只是慑于李成梁的威名,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私下里他早已另有打算,只待时机成熟再采取行动。在李成梁帐下生活了3年左右,努尔哈赤以父亲捎信让他回家成亲为由,借机离开李成梁,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遵照父命,19岁的努尔哈赤与佟佳氏结了婚。
经历了这种血与火的现实,无疑给以后努尔哈赤勃兴女真点燃了火花。但此时的努尔哈赤还需要面对生存的难题,他每天去挖人参、采蘑菇、拣榛子、摘木耳、拾松子,然后将这些东西运到抚顺、清河(今本溪北清河城)等地去卖,以此来维持生活。就在这一时期,努尔哈赤广交朋友,学会蒙、汉语言文字,逐渐受到汉人文化的影响,据说他十分喜爱读《三国演义》及《水浒传》,从中学习韬略兵法,渐知辽东山川形胜与道里险夷。
十三副遗甲起兵
努尔哈赤25岁那年,更大的不幸降临了。这一年,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遭受池鱼之殃,同时死于明军攻城的炮火。这一事件,对努尔哈赤以后的人生道路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这一事件还要从王杲之死说起。王杲惨死京城,他的儿子阿台为报父仇,屡屡带兵袭杀明军。万历十一年(1583年)二月,李成梁领兵直捣阿台的驻地古勒城。古勒城位于抚顺“马市”与赫图阿拉的中间位置。李成梁招诱了叶赫部图伦城主尼堪外兰合兵攻打古勒城。阿台已成瓮中之鳖,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带着儿孙们前去营救,为了减少伤亡,觉昌安同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一同进城,打算劝说阿台投降。而尼堪外兰则利用内奸,引明朝大军入城,并向城上守军喊话说:“李太师有令,谁杀死阿台,谁就做古勒城的城主!”很快城被攻破,明军屠城。努尔哈赤的祖父、父亲死于其中。
噩耗传来,努尔哈赤悲痛欲绝。他愤然来到了辽东都司,义正辞严地质问明廷边吏,为何杀他一向忠顺于朝廷的祖父和父亲。明朝边吏自觉理亏,便送还觉昌安和塔克世的遗体,并派人跟他解释说:“非有意也,是误杀耳!”后朝廷又赐予努尔哈赤敕书30道,战马10匹,让他袭任祖父之职,当了建州左卫都指挥使。
这一事件的发生对努尔哈赤的生活道路的影响是巨大的,袭任祖父之职,使他在东北地区女真各部间开始知名;祖父、父亲一贯忠于明朝却落得个惨死,使他与明室产生了对立情绪,暗暗下决心要报仇雪恨,但他清楚,此时若与明朝闹翻,就无异于自取灭亡。
于是他表面上接受了明朝的抚慰,而把满腔怒火发泄到尼堪外兰身上。他奏请明臣执送尼堪外兰交由他处置。不料这一要求,竟惹恼了骄横跋扈的明朝边将,被视为无理取闹,一口拒绝,并宣称筑城,令尼堪外兰为“满洲国主”,因而尼堪外兰威望大升,“于是国人信之,皆归尼堪外兰”,甚至连亲族子弟也“对神立誓”,欲杀努尔哈赤以归之,尼堪外兰则乘机逼努尔哈赤“往附”,俨然以建州国君自居。
此时努尔哈赤处境异常艰难,祖父、父亲冤死,部众叛离,族人心变,兼之得罪了明朝边臣,仇人尼堪外兰气焰嚣张,确是四面楚歌,危急万分。但是,这种艰苦的环境,反而激发了努尔哈赤的斗志。
满洲人所穿的铠甲
万历十一年(1583年)五月,时年25岁的努尔哈赤,以报父、祖之仇为名,以遗甲13副和部众30人,联合嘉木湖寨主噶哈善,沾河寨主常书、扬书,向尼堪外兰的驻地——图伦城进攻。尼堪外兰外强中干,他被努尔哈赤的气势吓破了胆,丢下部将,只带着家人仓皇逃窜到浑河部的嘉班去了。努尔哈赤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图伦城,凯旋而归。万历十四年(1586年),努尔哈赤再次发兵进攻尼堪外兰。尼堪外兰闻风而逃,企图得到明廷抚顺关守将的保护。但他没有想到,此时明廷对两人的态度已经发生变化。守将将尼堪外兰拒于边台之外,努尔哈赤的部下赶到,砍死了尼堪外兰。努尔哈赤终于报了父祖的大仇,了却了一桩心愿。
自此以后,努尔哈赤声威大振,但他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在追杀尼堪外兰的过程中,努尔哈赤已经成长为一名帅才。统一整个女真族的大业在激励着他。
统一女真各部
统一的进程
女真族在明代中叶分为建州、海西、野人三大部,属于奴儿干都司。
三部分女真生产水平不同:野人女真以渔猎为主,“无市井城郭,逐水草而居。”其他两部生产水平略高,以农业为主,开始学会冶炼,会制造农业用的斧头、镰刀和军事用的箭镞和甲衣,有了阶级,到了氏族制末期家长奴隶社会阶段。
女真各部又分为若干个小的部落,如苏克素护部便有图伦、萨尔浒、嘉木湖、沾河、安图瓜尔佳等城寨。如此多的女真部落,“群雄蜂起,称王号,争为雄长。各主其地,互相攻战。甚者兄弟自戕,强陵弱,众暴寡,争夺无已时。”
努尔哈赤首先将战争矛头指向建州女真。他起兵之后,很快便征服了苏克素护部,然后又分别于万历十二年(1584年)、十三年、十五年、十六年连克董鄂部、浑河部、哲陈部和完颜部,将建州五部置于他的控制之下。建州有东珠、人参、紫貂、玄狐、猞猁狲等土产,努尔哈赤与明朝于抚顺、清河、宽甸、叆阳开展贸易活动,粮食更多,兵力更强。此后,努尔哈赤又于万历十九年统一鸭绿江部。
努尔哈赤接连胜利,引起了以叶赫为首的海西四部的恐慌。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六月,海西四部联合蒙古科尔沁、锡伯、卦勒察三部加上长白的珠舍哩、讷殷二部一共九部3万人马分三路攻打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半夜听说九部之兵正往驻地攻杀而来,就告诉诸将,为了不惊扰已经安歇的百姓,天亮后再开拔部队,说完就去睡觉了。妃子富察氏听说有敌军攻来,心里十分着急,就把努尔哈赤叫醒,说:“九部兵打来,为什么反而酣睡呢?是方寸乱了,还是害怕?”努尔哈赤以天命之说回答:“我如果害怕,哪能睡得着?我如果输给九部之师,上天厌恶我,哪里会不害怕?现在我顺天命,安疆土,他们不喜欢我,纠集九部之师来戕害无罪之人。上天一定不保佑他们。”说完努尔哈赤仍然继续安寝如初。
第二天,建州派出的探子回报敌兵人数众多,将士们听了也有点害怕。努尔哈赤就解释说:“别害怕,现在我们占据险要地形,敌兵虽然多,不过是乌合之众,一定互相观望。如有哪一个领兵先攻,我们就杀他一二个头目,不怕他们不退。”士兵斗志鼓动了起来。努尔哈赤把兵带到古勒山据险布阵。九部之师攻扎喀、黑济格两城,均不得手,就来到了古勒山下,建州兵在山上严阵以待,努尔哈赤令额亦都带领100名骑兵迎战。叶赫部一个头目布斋冲来,马被木桩绊倒,额亦都部将吴谈上去把他杀了,另一头目科尔沁贝勒明安看到这情景吓坏了,所骑的马受惊陷进了泥淖,他掉头逃跑了。九部之师大败,兵马俘获不计其数。努尔哈赤乘机灭了讷殷、珠舍哩,将整个建州女真置于他的统治之下。
九部之师大败后,努尔哈赤开始统一海西女真。二十七年(1599年)乘哈达饥荒,并与叶赫不和之机,灭了哈达。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乌拉部所属东海瓦尔喀部归附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派其弟舒尔哈齐迎接其首领家眷,布沾泰率兵于图们江之乌碣岩企图截获。努尔哈赤又打了个大胜仗,将布沾泰俘虏,斩首3000人,获马5000匹,得甲3000副。乌拉大衰,辉发部被灭。四十一年(1613年)灭了乌拉。
哈达、辉发、乌拉灭掉后,海西就剩下叶赫了。叶赫向明朝求救,明朝派出千人持火器相助。努尔哈赤攻下7城,下19寨而归。四十七年努尔哈赤再次率兵攻打叶赫。攻下20余寨,就回师了。明杨镐指挥四路兵马大举进攻努尔哈赤,萨尔浒之战打响,叶赫派兵援明。努尔哈赤败其四路进攻后就灭了叶赫。萨尔浒之战,是明朝与努尔哈赤争夺辽东的关键性一战,成为战争史上的一个出色战役。在这场战役中,努尔哈赤运用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战略,5天之内连破三路明军,歼灭明军约5万人,缴获大量军用物资。
经过30多年时间,努尔哈赤终于统一了建州五部、海西四部和东海大部分。
从明万历十一年以遗甲13副兴师起,努尔哈赤取图伦,斩尼堪外兰,败九部联军,10年内统一了建州女真部落。接着,他又灭哈达,并辉发,亡乌拉,降叶赫,取东海女真。36年内,统一了建州、海西女真及大部分野人女真部落,“自东北海滨,迄西北海滨,其间使犬、使鹿之邦,及产黑狐、黑貂之地,不事耕种、渔猎为生之俗,厄鲁特部落,以至斡难河源,远迩诸国,在在臣服。”就是说,东起鄂霍次克海,西北到贝加尔湖,西至青海,南濒日本海,北跨外兴安岭的地域,实际辖境大约有500万平方公里,和明朝实际控制的面积大致相等。东北地区的重新统一,为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中俄《尼布楚条约》的签订奠定了基础。
胜利的因素
努尔哈赤的胜利离不开他非凡的军事指挥才干。他善于用计,重视保密,多谋善断,议即定,定即行,出兵犹如暴风骤雨,迅不可挡,经常以少胜多,变被动为主动。努尔哈赤的谋略在他征伐初期便表现出来了,如明万历十二年九月,住在佟佳江附近的董鄂部内乱,努尔哈赤那时人还不多,他乘机领了一些人进攻。董鄂部主阿海巴颜以400人在城内迎战。时值大雪,努尔哈赤下令停止进攻,撤退。他本人却率领12人在城下埋伏下来。阿海巴颜以为努尔哈赤已经撤走,便率兵出城。努尔哈赤与伏兵突然跃起,把阿海巴颜打了个措手不及,杀4人,缴获甲衣2副。
努尔哈赤自幼喜爱兵猎,勤学苦练,武艺超群。逢遇征战,他便率先冲阵,拼死厮杀。后来,努尔哈赤回顾数十年戎马生涯时总结说:“吾自幼于千百军中,孤身突入,弓矢相交,兵刃相接,不知几经鏖战。”这种英勇的气概和猛烈冲杀的作风,赢得了将士的拥戴,建立起崇高的威信,使部众竞相仿效,因而能够做到令必行,行必从。
努尔哈赤更令人钦佩的是他襟怀大度,不计小怨。有一次,努尔哈赤进攻翁克洛城,先纵火烧了该部的外城。他爬到屋顶上向城中射箭,被守城的鄂尔果尼以箭射中头部,血流至足;努尔哈赤把箭拔出来,反射敌兵,敌一人中箭而死。不久又被守城的洛科以箭射中颈部,努尔哈赤把箭头拔出,血肉随箭头往下掉。努尔哈赤强忍疼痛,慢慢地拄着弓从屋顶下来,饮水数升,骑马回去。伤愈后兵破此城,擒获鄂尔果尼与洛科,众将请对其施以乱箭穿胸之酷刑,以雪前恨。努尔哈赤说:两敌交锋,志在取胜。彼为其主乃射我,今为我用,不又为我射敌耶?如此勇敢之人,若临阵死于锋镝,犹将惜之,奈何以射我故而杀之乎!于是,命给二人释缚,授为牛录额真。
在统一女真过程中,努尔哈赤还制定了一系列的正确政策。他欣赏诸葛亮厉行法制、严惩罪犯的做法,于是“定国政,禁悖乱,缉盗贼,法制以立”;政治制度方面,他创立兼有军事、行政和生产职能的八旗制度;经济上加强与明朝互市贸易。
在用人上,他强调六项原则:一是任用贤人;二是不论亲疏门第,公正举人;三是不拘一格,用其所长;四是举贤贬奸;五是奖惩分明,功必赏,过必罚;六是赏赐效劳官将,视其所需,赐与马、牛、阿哈、食谷、衣服、财帛和妻室。努尔哈赤重用贤人和厚待功臣,招徕了许多机智忠贞武艺超群的猛将谋士。他们献计献策,奋勇冲杀,善理国政,自此,女真部逐渐“民殷国富”,国势日强,军威大振。这就在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为统一女真各部,建立和壮大后金国,奠定了牢固的基础。
另一方面,努尔哈赤采取“恩威并行,顺者以德服,逆者以兵临”,即以抚为主,以剿相辅的方针。具体内容有三,一为抗拒者杀,俘获者为奴;二是降者编户,分别编在各个牛录内,不贬为奴,不夺其财物;三为来归者奖。对于主动远道来归的人,从厚奖赐。当他听说东海虎尔哈部纳喀达部长率领100户女真来投时,专遣200人往迎,到后,“设大宴”,厚赐财物,“为首之八大臣,每人各赐役使阿哈十对、乘马十匹、耕牛十头”,以及大量皮裘、貂帽、衣、布、釜盆等物。对其他随从人员,亦“俱齐备厚赐之”。这样就缩小了打击面,争取到许多部长、路长带领属人前来归顺。仅据《八旗满洲氏族通谱》记载,黑龙江、吉林、辽宁女真酋长统众来归的,就有二三百起,这加速了女真统一的进程。
努尔哈赤还采取了正确的用兵策略,对邻国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与蒙古、朝鲜保持友好关系,与明朝保持君臣关系,尽力避免过早地与明朝发生正面冲突。万历十七年(1589年),明朝封努尔哈赤为都督佥事,二十三年又封他为龙虎将军。每次封赏后,努尔哈赤第二年就入朝谢恩。直到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以七大恨誓师伐明以前,努尔哈赤一直没有受到明军的征剿,这极大地有利于统一女真事业的顺利进行。
这些因素使得努尔哈赤不仅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从绝境里找出路,避免了灭门之灾,而且不断由弱变强,由小到大,最终完成了统一女真各部的大业。然而,胸怀大志的努尔哈赤并未就此止步,他开始将矛头指向了最强大的对手——明王朝。努尔哈赤知道,消灭明王朝这个“庞然大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必须做很多方面的准备,而首要的就是建立一个强大的政权。然而这谈何容易,他需要付出很多很多。
虎毒食子
铁血太子的身世
在辽阳东郊阳鲁山上,有一处青砖素瓦的皇家陵园。清王朝入关前,因努尔哈赤建都东京(辽阳古名),曾一度将祖茔奉迁于此,故被敕封为东京陵。东京陵现存努尔哈赤胞弟舒尔哈齐、长子褚英、庶母弟穆尔哈齐及其子达尔差等人的四座陵寝,其中褚英的墓被当地老百姓称为“太子坟”。然而,褚英之墓远无皇家陵寝的风光,不仅面积小到不及舒尔哈齐陵寝的一半,墓前也是落寞孤寂,连一座石碑都没有。
这位生前勇武善战、为努尔哈赤统一女真立下赫赫功绩的太子,身后之所以如此凄凉,是因为300多年前,他在王朝内部一场政治角逐中落败获罪,被自己的父王努尔哈赤拘禁处死。
爱新觉罗·褚英,又称爱新觉罗·褚燕,清太祖努尔哈赤的长子,1580年生于北砬背山城(今新宾县网户村后山)。褚英的母亲为佟佳氏哈哈纳扎青,是努尔哈赤的结发妻子,因此,褚英是努尔哈赤的嫡亲长子。
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努尔哈赤开始了他长达半生的统一女真的征战,这年褚英刚满3岁。努尔哈赤起兵之初,首先面对的是一些族人的对抗和暗杀。有刺客来袭,努尔哈赤就把儿子褚英、代善和女儿东果藏进板柜底下。褚英在格杀争战、险象环生的境况中长大,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造就了他性格上的勇敢和躁烈,严酷的生活磨练以及父亲的悉心训导,使他很快成长为一个英姿勃发、壮怀激烈的勇武少年。
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正月,褚英受命与他的小叔巴雅喇、一等大臣费英东等,率一千精兵征讨东海女真安褚拉库路。这是褚英首次担任主帅,他率军披星戴月,昼夜兼程,一连攻取二十余座屯寨,尽数招来所属民众,大胜而归。对此,努尔哈赤十分高兴,亲赐褚英为洪巴图鲁(满语“英勇”的音译)的荣誉称号,并晋封他为贝勒。这年褚英刚满18岁。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正月,蜚悠城主策穆特黑到赫图阿拉归服努尔哈赤,请求建州派兵前去迎护家眷和部众。努尔哈赤便命他的弟弟舒尔哈齐与长子褚英及次子代善等统兵三千前往蜚悠城。行军路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天夜里,阴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迎风招展的军中大旗上忽然射出一道白光,闪电般撕裂夜空,刺人眼目。兵士们放倒大旗细看,旗上并无一点光亮。但当他们重新将旗竖起,旗上便又射出耀眼的白光。舒齐哈奇大惊失色,说:“我自幼跟大汗四处征讨,经历的事说来不少,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怪异的事。这是不祥之兆!我们应该撤军,避开这个凶兆。”舒尔哈齐的话遭到褚英和代善的坚决反对。在他们的坚持之下,大军终于到达蜚悠城。
在护佑着500户蜚悠部众返程途中,建州军在一个叫乌碣岩的地方,遭到乌拉兵的堵截。舒尔哈齐见敌军过万,惧于敌众我寡,畏缩山前,按兵不动。褚英和代善见状,便鼓动众将士说:“乌拉首领布占泰曾是我们建州的俘虏,因其归顺父王,父王才把他放回。我们过去能把他放回去,今天就能再把他抓回来。他的兵虽然比我们多,我们却有老天的眷顾,有父王的威名,只要奋勇厮杀,敌兵必破。”
部众士气受到了鼓舞,军心大振。他们在山上立栅扎营,派兵守护那500户部众。由扈尔汉、扬古利率200人同乌拉军前锋殊死拼杀,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而褚英则与代善各率兵500,分两路夹击乌拉军。褚英率先冲入敌阵,吼声震天,无人敢挡。乌拉兵兵败逃窜,“如天崩地裂”。这一仗,建州兵斩杀乌拉兵3000多人,获马5000匹,甲3000副,代善擒斩了乌拉大将博克多。
乌碣岩大战不仅大大地削弱了乌拉部的力量,而且打通了建州通向乌苏里江流域和黑龙江中下游地区的通道。努尔哈赤自然欣喜万分,以褚英“奋勇当先”,赐以“阿尔哈图图门”尊号。阿尔哈图图门是满语音译,即足智多谋之意。
之后,在宜罕山城等战役中,褚英也是军功卓著,为努尔哈赤完成女真统一大业作出了重要贡献,堪称建立后金王国的卓越功臣。
太子之死
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努尔哈赤53岁了。那个时代,女真人的平均寿命都不高,五十多岁已是高寿,努尔哈赤不得不对自己的身后事作出安排。经过再三斟酌,他于万历四十年(1612年)六月,正式立禇英为太子,并授命其执掌国政。
褚英18岁开始领兵打仗,22岁执掌白旗,参与议政。34岁被指定为储君,秉执国政,是努尔哈赤亲手培养的继承人。然而,实际上不论资历还是威望,褚英都远没有父亲那样至高无上。再加上年轻气傲,见识短浅,心胸偏狭,多年戎马,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政治上的训练,在权力角逐和抗衡中,不懂得韬晦绥靖,所以,做了很多蠢事。
此时,他本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却对父王“爱如心肝”的四大贝勒和父王“信用恩养、同甘共苦”的五大臣心存忌惮,总想着趁努尔哈赤在世时,逐渐削夺四大贝勒和五大臣的权力,巩固自己的储位,为自己顺利即位铺平道路。他的这种做法使四大贝勒和五大臣人人自危,更促进了他们的联合,使自己陷于孤立。
更愚蠢的是,褚英对自己的处境不但没有省察自警,反而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竟号令诸贝勒与诸大臣对天发誓,效忠自己。四大贝勒和五大臣怎么能买他的账呢?于是,纷纷上书告状,状告其缺乏治国公心,离间五大臣的关系;逼迫弟弟们在夜里发誓,背着父亲忠于自己;并且威胁贝子们如不顺从自己,将在父亲死后断绝对他们的供养,即位之后,弟弟和大臣们谁反对他,他就杀掉谁。
努尔哈赤接到这些告状后,心情十分沉重。他拿着那些状告文书当面对褚英说:“儿子,这是你四个弟弟和五大臣告发你的文书,你先看看,如有不实之处,你可以据理辩白。”这其实是给褚英一个检讨自己、痛思悔过的机会,只要他能把事情解释清楚,承认自己狭隘偏私给兄弟和大臣造成的伤害,或许会得到父亲的宽宥和一如既往的扶植。可是,褚英仍然固守己见,表示无话可说。他的态度惹怒了父亲,他在立储之时,本就顾虑褚英“从幼偏狭,无宽宏恤众之心”,本希望他通过执掌政务得到锤炼,能够“弃其偏心,为心大公”,不想他一意孤行,不思悔改。于是,努尔哈赤下令削夺了他的权力,并将其所属部民和牧群等悉数收回,分给了其他儿子。至此,褚英从被立为储君到他最后失去执政权力,只经过了短短的三个月时间。
后金东京陵
后金东京陵位于辽宁省辽阳市,此处原葬有努尔哈赤的长辈,褚英死后也葬于此处。
之后,努尔哈赤两次率兵征伐乌拉时,都让他留守建州,却把守城之责先后委代善、莽古尔泰和皇太极,明显表现出对他的不信任。对此,他不但没有反躬自省,心中反而更加愤懑和不满。于是当父亲出兵在外的时候,他竟焚表诅咒努尔哈赤及诸贝勒、众大臣兵败。并扬言说,如果他们兵败回来,我是不会让他们进城的。
努尔哈赤回兵后,褚英的诅咒被部下揭发。努尔哈赤盛怒之下将他囚禁。被押两年之后,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八月二十二日,距努尔哈赤建国称汗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褚英被努尔哈赤以不思悔改之名下令处死,年仅36岁。
一场惊心动魄的政治谋杀
几百年来,人们一直在探询:是什么让努尔哈赤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有人试图从努尔哈赤性格上找原因,说他是一个生性残暴的人,“虽其妻子及素亲者,少有所忤,即加杀害。”也有人认为努尔哈赤杀褚英是要保住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有人戏说,其父子反目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
其实,努尔哈赤同样也是一个情意深重的父亲,他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囚杀了长子褚英。特别是年老之后,努尔哈赤每每回顾这件事情,都痛彻心扉,久不平静。据《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三记载,为了不愿再看到子孙们骨肉相残的事,天命六年(1621年)正月十二日,努尔哈赤召集诸子侄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阿济格等对天地神祇,焚香设誓:“吾子孙中纵有不善者,天可灭之,勿令刑伤,以开杀戮之端。……昆弟中若有作乱者,明知之而不加害,俱坏(怀)礼义之心,以化导其愚顽。……自此之后,伏愿神祇,不咎既往,惟鉴将来。”
对于这桩史上鲜见的父杀子的悲剧,有史学家认为,努尔哈赤是一位具有远大政治抱负的政治家,当他的力量还很弱小时,他需要一支强有力的骨干队伍,同心同德,朝着既定的大目标共同奋斗。当时这个骨干队伍主要是两个集团:一个是宗室贵族集团,以四大贝勒为代表;另一个是军功贵族集团,如五大臣。当褚英被推到执掌国政的地位时,因为他没有恰当地处理好各种关系,两个集团的主要成员都反对他。努尔哈赤不处理褚英,就会出现三个不合:宗室贵族不合、军功贵族不合、宗室贵族与军功贵族不合。除掉褚英之后,使宗室贵族合,又使军功贵族合,更使宗室贵族与军功贵族大合,从而为建立后金政权、创立大清事业奠定了基础。
自斩手足
军功显赫的兄弟
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七月,咸丰皇帝在热河避暑山庄去世,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尚书肃顺等称“赞襄政务王大臣”,受遗诏辅政。不久,慈禧与恭亲王奕訢发动北京政变,肃顺陈尸西市,载垣、端华赐死宗人府。这端华、肃顺系同胞兄弟,时人号“端三肃六”,他们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亲弟舒尔哈齐的八世孙。
有清一代,舒尔哈齐默默无闻,即使今人闲话清史,述及帝业肇起,也惟知太祖而已。其实舒尔哈齐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他与努尔哈赤一起奠定了清朝300年江山的基石,若说他是仅次于太祖的清帝国的缔造者,也并非过誉。努尔哈赤弟兄5人,但称得上同胞手足的只有三弟舒尔哈齐、四弟雅尔哈齐。1583年,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被明军误杀,当时努尔哈赤25岁,舒尔哈齐20岁,兄弟遽失护恃,明人谓为“孤雏”,十分可怜,明朝政府为了补偿他们,就让努尔哈赤继父、祖领建州左卫都指挥,给还敕书、马匹,也未加留意。谁想努尔哈赤兄弟沉潜有心计,为报父、祖亡仇,生聚教训,秣马厉兵,不几年间,建州异军突起,不但令周围女真名酋刮目相看,明朝和朝鲜也都知道有“奴速”兄弟二人多智习兵,其志不在小。
明朝人称努尔哈赤为奴儿哈赤,舒尔哈齐为速儿哈赤,故有“奴速”之称。当时朝鲜政府得到情报说,努尔哈赤自称为王,其弟称船将,立志“报仇中原”。明朝留心边事的人记述说,凡军机大事,努尔哈赤兄弟登高密议,决定之后,雷厉风行,竟无一人了解内幕。以后努尔哈赤晋都督,加龙虎将军勋衔,舒尔哈齐也被明廷授予都督崇阶,故在建州内部人称舒尔哈齐“二都督”,到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舒尔哈齐去世时,不仅统一了建州女真,而且灭掉了海西女真哈达、辉发二部。昔人曾三,“女直(即女真)兵满万,天下不能敌”。此时建州有精兵劲卒数万,鲸吞女真,虎视辽东,已成不制之势,总之,在开创帝业的最艰苦的头30年间,是努尔哈赤兄弟二人打的天下,舒尔哈齐对清王朝的建立起着不可磨灭的作用,舒尔哈齐军功显赫,对大清朝而言是幸事,对他的哥哥努尔哈赤而言却未必是。
被囚杀的一奶同胞
《清实录》记载,1611年8月19日舒尔哈齐“薨,年四十八岁”,但何以致死,丧仪如何,全不作交代。当时明朝方面的记载则为:“奴酋忌其弟速儿哈赤兵强,计杀之。”“奴儿哈赤杀其弟速儿哈赤,并其兵。”对这次骨肉相残的内幕,明代黄道周说得绘声绘影:“酋疑弟二心,佯营壮第一区,落成置酒,招弟饮会,入于寝室,锒铛之,注铁键其户,仅容二穴,通饮食,出便溺。弟有二名裨以勇闻,酋恨其佐弟,假弟令召入宅,腰斩之。”黄氏所云不可目为无稽之谈。清人撰《满文老档》记舒尔哈齐事始起于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
三月间,努尔哈赤以舒尔哈齐图谋出走自立尽夺其所属军民,又杀舒尔哈齐一子及一僚属。两年后,舒尔哈齐死去。揣度当时情状,舒尔哈齐自有军兵,不可能束手就擒。努尔哈赤用计囚禁,杀其亲信以震慑其族党,是意中之事。舒尔哈齐以一代雄杰,纵非被戮而亡,亦会自毙于囚室。明人谓努尔哈赤杀弟,并非诬传。今天的史学家认为舒尔哈齐为其兄囚杀。
舒尔哈齐与其兄同为明廷任命的管理建州女真的官员,二人又分别统辖自己属下的兵马,若舒尔哈齐能屈身事兄,自然相安无事,而舒尔哈齐偏偏又是桀骜难制的人,他虽不及其兄兵强马壮,但处处要分庭抗礼,兄弟之间难免产生龃龉,裂痕日大。舒尔哈齐最后决心离兄出走,自树旗帜。在努尔哈赤看来,当时强邻环伺,断不容在自己身边又立一敌国,由此而导致努尔哈赤火并舒尔哈齐。权力之争最终让手足反目。虽然近年来又有新的解释,认为努尔哈赤兄弟之争,绝不单是权力的争夺,而是一场“叛明”和“拥明”的斗争,建州内部本有拥明派的社会基础,明廷又扶持舒尔哈齐重建建州右卫以削弱勃兴中的努尔哈赤。持这种看法者,还考察得出新设建州右卫治所黑扯木在辽宁铁岭东南。但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努尔哈赤杀了舒尔哈齐,为最终建立后金政权扫清了障碍。
后金政权的建立
创制满文
长久以来,女真人只有语言而没有文字,一直到努尔哈赤时,仍然是借用蒙文和汉文。女真人讲女真语,写蒙古文,这十分不利于政令的通行,特别是战争时期,常常贻误战机。万历二十七年,努尔哈赤命巴克什额尔德尼和扎尔固齐噶盖用蒙古字母拼写满语,创制满文,颁行全国。这就是无圈点满文(老满文),皇太极时改进成为有圈点满文(新满文)。满文是拼音文字,有6个元音字母、22个辅音字母和10个特定字母。创制和颁行满文是满族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它促进了满族社会的进步,扩大了与相邻民族的交往,并为后来女真的全面统一,建立“后金”政权,以至于入主中原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满文成为清朝官方语言和文字,促进了民族的统一和清王朝的建立与巩固。特别是它为我们留下了大批满文档案,成为今天研究满族和清朝历史的宝贵财富。
建立八旗制度
女真族是一个主要以狩猎、采集为生的民族,在长期的社会组织生活中,形成了所谓的“牛录”制。“凡遇行师出猎,不论人之多寡,照依族寨而行……出猎开围之际,各出箭一枝,十人中立一总领,属九人而行,各照方向,不许错乱,此总领呼为牛录额真”(《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牛录制”利于小规模的征战,但它只是为狩猎而设,组织结构非常松散,不利于努尔哈赤的统一大业。努尔哈赤看到了这一制度的弊端,逐渐对其进行改造。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努尔哈赤编牛录为“四固山”,“固山”是满文,汉语译为“旗”。“四固山”以黄、白、红、蓝四种颜色的旗帜为标志。四旗颜色的确定,源于女真人射猎时各方所用旗之色。总领四方的,为居于北方的“汗旗”,以黄旗为标志。居于东方、西方、南方的,则是贝勒旗,分别以白旗、红旗和蓝旗为标志。后来又增加了四个旗,将原来的四色旗帜周围镶上边,黄旗、白旗、蓝旗镶红边,红旗镶白边。这样,共有八种不同颜色的旗帜,称为八旗。明朝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具有军事、行政和生产职能的八旗制度正式确立。
努尔哈赤规定,所有人员都必须全部编入设定的八旗里面。一牛录有三百丁,设立牛录额真一员、代子二人、章京四人。五牛录为一个甲喇,设立一名甲喇额真。五甲喇为一个旗,置固山额真一名、梅勒额真两名。八旗人员居住同一地区,互为婚娶,耕田种地,牧马放羊,采参打猎,遵守国法,纳赋服役,听从汗、贝勒统率,使用满语满文。服装发式亦须一律,妇女不得缠脚,男子皆要剃发留辫。这样一来,使原先来自不同地区、制度相异、习俗不一的几十万女真、蒙古、汉人,在生产力、生产关系、赋役负担、国家法令、语言文字和风俗习惯等等方面,大体上达到了同样的水平,旧有的差异迅速消失,一致性愈益增多,逐渐成为一个在经济条件、语言文字、心理状态等方面基本一致的新的民族共同体——满族。满族是以建州女真为核心,以海西女真为主体,吸收部分汉人、蒙古人、锡伯人、达斡尔人、朝鲜人等组成的一个新的民族。皇太极于天聪九年(1635年)十月十三日诏谕曰:“我国建号满洲,统绪绵远,相传奕世。自今以后,一切人等,止称我国满洲原名,不得仍前妄称。”从此,满洲族的名称正式出现。满族肇兴的领袖,就是清太祖努尔哈赤。
八旗制度“以旗统军,以旗统民”,是努尔哈赤的一个创造,也是清朝前期的一个重要的社会制度,它对清初的入关、平三藩等战役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天命皇帝”即位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正月,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城(今辽宁新宾县)举行登极大典,自称“承奉天命覆育列国英明汗”,定国号为后金,建元天命,隐喻有天命所归的意思。他还将赫图阿拉城改名兴京,定为国都。赫图阿拉城是一个地理位置很重要的宝地,西距抚顺200里,既有关山阻隔,也有大路通辽沈。努尔哈赤以这里为基地,图谋发展,将后金领土扩大到东至日本海、北至库页岛和外兴安岭、西至青海、西北至贝加尔湖、南至长城的广大地区。一个辖地数千里、臣民数十万的强大的后金国,出现在中国的东北地区。
后金建立后,努尔哈赤自称“天命皇帝”,他致朝鲜国王书即钤“后金天命皇帝印”。努尔哈赤以天命思想来维持他的汗位和奴隶社会的等级制。他宣称,汗是天之子,汗之子是贝勒、大臣,而贝勒和大臣之子又是阿哈(奴隶)。随着努尔哈赤在东北割据的军事实力的扩大,以及明王朝统治势力的进一步衰落,他公开同明朝决裂,把攻伐明朝提上了日程。
七大恨告天
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明朝立刻感到这是一大威胁,于是在政治上、经济上进行限制,例如利用叶赫部干扰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停止贸易,挑起边界纠纷等。
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后金天命三年),恰是努尔哈赤六十大寿,这一天后金兴京的宴殿上,红烛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努尔哈赤的儿子们频频向他敬酒。酒过三巡,努尔哈赤郑重向众宣布:“我已下了决心,今年内一定要征讨大明!”
努尔哈赤说的这些话,并非酒后胡言。正因为他对当时的形势十分了解,才敢于公开与明朝翻脸。明朝晚期,因统治者忙于镇压关内人民起义,无力顾及辽东防务。驻守辽东的明军,训练荒废,装备陈旧,缺粮缺饷,兵力虚额10余万,实有不过数万。加上长期处于和平环境,守备又极分散,军队战斗力差。明军的这些弱点,给了努尔哈赤打胜仗的信心。很快,他召集贝勒诸臣讨论方略,具体制定了攻打明军、兼并女真叶赫部,最后夺取辽东的战略方针。尔后努尔哈赤厉兵秣马,扩充军队,刺探明军军情,积极从事战争准备。
同年四月十三日,努尔哈赤在兴京“告天”誓师,宣读了与明朝结有七大恨的讨明檄文。努尔哈赤的七大恨,是指责明朝政府欺凌自己和广大女真的七条大罪。第一恨为明军无故生衅于边外,杀其祖父觉昌安与父亲塔克世。第二恨是明朝违背誓言,遣兵出边,护卫叶赫。第三恨系明臣违背誓言,指责建州擅杀出边采参挖矿的汉民,逼令建州送献十人斩于边上。第四恨,乃明朝遣兵出边,支持叶赫,助长叶赫将其许聘与努尔哈赤之女转嫁蒙古。第五恨,明廷遣兵驱逐耕田种谷的女真,不容许收获。第六恨为明帝听取叶赫谗言,遣人持函,备书恶言,侮辱建州。第七恨是明廷逼迫努尔哈赤退出已经吞并的哈达地区。
七大恨集中反映了东北地区少数民族对明朝君臣欺凌所产生的愤怒之情。明朝的皇帝,从太祖朱元璋到万历帝朱翊钧,都要女真尊他们为“天皇帝”。辽东的明朝文武官将,也对各个少数民族采取歧视的态度,称蒙古为“西虏”、“北虏”,称建州女真为“东夷”,称努尔哈赤为“奴儿哈赤”、“奴酋”,这引起当地民众的极大不满。建州女真进入抚顺马市贸易时,“例于日晡时开市,买卖未毕遽即驱逐胡人,所赍几尽遗失”,这样的公开抢夺更增加了东北少数民族对明朝的愤恨。
七大恨的基本思想和主要目标,对激励女真(满族)奋发图强,英勇冲杀,反抗明朝政府的压迫,起了巨大的作用。
以七大恨告天之后的第二天,努尔哈赤便披甲上马,亲率步骑兵马2万,直扑辽东明军边防重镇抚顺。在进军前,努尔哈赤向全军申明军纪:“阵中所得之人,勿剥其衣,勿淫其妇,勿离其夫妻;拒敌者杀之,不拒敌者勿妄杀。”同时颁布《兵法之书》,修器械,严军令。八旗官兵士气昂扬,飞驰前进。
抚顺城濒临浑河,是建州女真同明朝互市的重要场所。努尔哈赤青年时,常来这里贸易,因此这里的山川地理形势,他了如指掌。当时守卫抚顺的是明游击将军李永芳,以前努尔哈赤也曾同他打过交道。努尔哈赤派出先遣部队假冒商人来抚顺,将抚顺商人和军民诱出城外贸易。然后后金主力乘机突入城内,守将李永芳投降,抚顺遂不战而下。同日,后金军左四旗兵又攻占东州(今沈阳东南)、马根单(在赫图阿拉西南)两座城池。当后金军撤走时,明广宁(今辽宁北镇)总兵张承胤领兵万余人仓促来追。努尔哈赤派军环攻,利用风沙大作的有利天时,全歼明军,俘战马9000匹,甲7000副,兵仗器械,不可胜计。努尔哈赤在初战大捷后,又于同年七月,亲统八旗军,进鸦鹘关,围清河城(今辽宁本溪东北)。明朝守将闭门固守,城上施放火器,八旗兵死伤千余人。努尔哈赤命军士头顶木板,从城下挖墙而入,城陷,守将及兵民万人皆战死。后金军攻入鸦鹘关,攻占清河。至此,明抚顺以东诸堡,大都为后金所占。努尔哈赤厚待抚顺降将李永芳,将其从游击擢升副将,又把孙女嫁给他,尊称为“抚顺额驸”,并赏赐降民大量牛、马、猪、犬、衣物、房、田,依照明制设官,令李永芳统管。后金军袭占抚顺、清河后,曾打算进攻沈阳、辽阳,但因力量不足,侧翼受到叶赫部的威胁,同时探知明王朝已决定增援辽东,便于九月主动撤退。
抚顺、清河被后金兵攻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北京,神宗皇帝以及众臣“举朝震骇”。明神宗慌忙召集九卿科道会议,商讨“大举征剿”赫图阿拉的办法。
努尔哈赤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又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正月亲率大军进攻叶赫部,给予重大打击。叶赫部向明廷告急。明神宗感到边事十分危急,立即从福建、浙江、四川、甘肃等地调集了9万余人的军队齐集沈阳,任命兵部左侍郎兼右金都御史杨镐为经略辽东(经略是朝中派出的总制一方的军务重臣),并特赐先斩后奏尚方宝剑一口。经过调兵、点将、筹饷和置办武器等一系列准备,明军决定出兵。
永陵,大清皇帝爱新觉罗氏的祖陵,位于今辽宁抚顺。陵内葬有努尔哈赤的六世祖猛哥帖木儿、曾祖福满、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及伯父礼敦、叔父塔察篇古以及他们的福晋。
杨镐采用分兵合击的战术,兵分四路,进攻后金都城兴京,企图一举摧毁努尔哈赤政权。他以总兵杜松为主力,出抚顺关,从西南进攻;以总兵马林合叶赫兵,出靖安堡攻其北;以总兵李如柏经清河堡、鸦鹘关,从南面进攻;以总兵刘铤会合朝鲜兵,出宽甸攻其东;以总兵秉忠率一部驻辽阳,作为机动;以总兵李光荣率军驻广宁保障后方交通。杨镐本人则坐镇沈阳,居中指挥,限令四路明军于三月初二会攻赫图阿拉城。但是明军出动之前,作战计划已经泄露了。
当时,后金的八旗兵力共6万余人,与明军相比,处于劣势。努尔哈赤正确分析判断敌情,认为明军东、南、北三路道路险远,不能即至,遂决定采取“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即集中优势兵力,然后各个击破的战法,集大军于赫图阿拉城附近,准备给予明军以迎头痛击。
中国古代军事史上教科书式的经典战役“萨尔浒之战”,就此拉开了序幕。对于后金政权来说,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羽翼已然丰满的努尔哈赤,将经历自13副遗甲起兵以来的最大考验。
萨尔浒、开原、铁岭之战
萨尔浒大捷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一,明东路刘铤军正由宽甸向西开进;北路马林军由开原出发,叶赫军尚未行动;南路李如柏虽已由清河堡出发,但行动迟缓;西路军将领杜松虽“勇健绝伦”,却是个有勇无谋之人,他为了抢头功,竟不顾将令,“违期先时出口”,日驰百余里,赶至浑河时,努尔哈赤已在山林深处埋下精兵,并遣人堵住上游,一待杜松见水很浅而率军渡河时,后金军决堤,河水骤涨,“水深没肩”,明兵“没于河者几千人”。三月一日,杜松军驰至萨尔浒后,分兵为二,以主力在萨尔浒扎营驻守,自率万人攻打吉林崖(在萨尔浒东北)。
努尔哈赤认定杜松的西路军是明军的主力,只要破了杜松,“则他路不足患”。因此只派500人防守自宽甸来攻的刘铤先头部队,集中主力迎战杜松军。他派遣大贝勒代善等率两旗兵力增援吉林崖,截击杜松,使杜松两部不能互援;自己则亲统八旗铁军冲向萨尔浒,进攻萨尔浒的杜松军主力。明军战车阵发射巨炮,炸弹爆发,血肉横飞。后金铁甲骑兵奋力冲击,在呐喊声中,狂扑明军萨尔浒大营。铁骑集中一点,攻陷方阵,突破战线,纵横驰突。经过激烈的战斗,萨尔浒的明军被击溃,伤亡甚重。而后,努尔哈赤又驰兵与代善会师,击破进攻吉林崖的杜松军另一部。进攻吉林崖的杜松军,听到萨尔浒大营失陷的消息,军心动摇,又遇到从吉林崖山下压过来的后金军,士气更加低落。杜松率官兵奋战数十余阵,企图占据山头,忽然大风扬尘,对面看不见人,明军打起火把,从明击暗,铳炮都打到丛林中去了;后金军从暗击明,发无不中。后金军以数倍于杜松军的兵力四面围攻,杜松左右冲击,矢尽力竭,落马而死,他率领的主力西路军全军覆没。
次日,努尔哈赤乘胜挥戈北上,攻击进至尚间崖(在萨尔浒西北30余里)的明北路马林军。当时马林已知杜松被歼,遂在尚间崖一带就地驻扎防御。后金军队向马林军发起猛烈的进攻,两军短兵相接,骑兵横驰。正在酣战之时,主将马林怯战,策马先奔,逃回开原。副将麻岩战死,余众大溃,全营皆没。
夺占尚间崖后,努尔哈赤立即转兵南下,迎击明东路刘铤军。刘铤治军素称严整,行则成阵,止则成营,炮车火器齐备,装备精良。努尔哈赤根据刘铤军的这一特点,采取诱敌速进、设伏聚歼的打法,力求全歼刘铤军。当时,刘铤军不知西路、北路已经失利,正向距赫图阿拉约50里的阿布达里冈行进。努尔哈赤知道阿布达里冈一带重峦叠嶂、山路险隘,正是设伏的好地方。于是自率4000兵守城,派遣主力设伏于阿布达里冈,另以少数兵卒冒充明军,持着杜松令箭,诈称杜松已逼近赫图阿拉,要刘铤军速进,与杜松军会师攻城。刘铤中计,下令轻装急进。当驰进到阿不达里冈时,刘铤督令兵马单列行进。后金军弥山满谷,伏兵四起,首尾齐击,四围厮杀。刘铤军惨败,刘铤本人阵亡,努尔哈赤乘势迫降了协同刘铤作战的朝鲜军队。
杨镐坐镇沈阳,掌握着一支机动部队,但对四路明军,却未能作出任何策应。及至得到三路丧师的消息后,杨镐才慌忙急令南路李如柏军回师。李如柏军在回师途中,为小股后金哨探所骚扰,军士惊恐逃奔,自相踩踏,死伤千余人,但最终总算逃脱了全军覆灭的命运。至此,萨尔浒之战落下了帷幕。
萨尔浒之战,是明与后金争夺辽东的关键性一战。后金军以劣势兵力,在5天之内,连破三路明军,缴获大量的驼马、甲杖等军用物资,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努尔哈赤此战的胜利,不但使后金政权更趋稳固,而且从此夺取了辽东战场的主动权,为日后的进一步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后来,乾隆皇帝称颂萨尔浒之战说清朝的“基业实肇乎此”,可见此役对后金的深远意义。
明军经此惨败之后,在战场上完全陷入了被动,被迫采取守势,辽东局势日趋危急。明军的失败,一是对后金军的作战能力估计不足,情况不明,料敌不确,筹划不周,准备不充分,因而分进不仅未能达成合击,反遭各个击破。二是杜松主力突出冒进,孤军深入,陷入重围,全军覆没,并使南北两路也陷入力单势孤的危境,为后金从容转移兵力,依次各个歼击造成了有利战机。三是杨镐掌握的机动部队置于辽阳,远离前线,既不能及时策应前队,也不能掩护败退。加上杨镐远处后方,对战况一无所知,前线又无人统一指挥和协调各军行动,其失败是必然的。另外,明军作战意图事先泄露,使后金预有准备,也是明军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反观努尔哈赤,在作战指挥上运用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方针是十分成功的。首先,及时探明敌情,适时判明对方进攻的主次方向,正确决定首先反击对其威胁最大而又孤立突出的杜松军,形成对明军各路的中间突破。其次,善于集中使用兵力,除了以一部扼守要点外,八旗主力始终集中,尽管总兵力处于劣势,每战却能形成局部优势,保证战斗的胜利。再次,发挥骑兵快速机动的长处,及时迅速转移兵力,既弥补了兵力不足,又使明军猝不及防。另外,努尔哈赤善于用间行诈,也是取胜的重要原因。
智取开、铁
萨尔浒丧师过去两个月之后,明廷对辽东局势并未作出有力的决策。努尔哈赤见时机有利,便乘胜率军进攻开原。
开原势据形胜,东邻建州,西接蒙古,北界叶赫。辽左三面临险,而开原孤悬一隅。开原不仅是明朝同蒙古和女真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场所,而且是明廷在辽东对抗蒙古贵族和女真贵族南进的前沿堡垒,努尔哈赤进兵辽、沈,自然要先摧毁明朝孤悬的堡垒开原。
万历四十七年即天命四年(1619年)六月初十日,努尔哈赤率八旗军4万人往征开原。他兵分奇正两路:以小股部队直奔沈阳为疑兵,沿途杀30余人、俘20人以虚张声势,主力部队进靖安堡,于十六日突抵开原城。明统领开原的推事官郑之范贪婪,昏庸不理防务,素失军心,总兵马林也一贯松懈疏忽,努尔哈赤的大军摧枯拉朽,斩杀马林等官将,占据开原。
智取开原之后,努尔哈赤更为重视对降服汉官的政策。他说:“彼知天念佑我,又闻吾国爱养人民,故相继来归耳”,“我等应善养来投之人”。明原任开原城千总工一屏、戴集宾、金玉和、白奇策等6人,因妻子被掳,投降后金。他们分别受赐50人,马50匹、牛50头、羊50只、骆驼2头,银50两,缎布若干匹。其随从人员也被赐给妻仆、耕牛、乘马、衣物、粮食,田庐、器用等。这个优待投降后金汉官的政策表明,努尔哈赤要分化明朝官员,收买汉族地主,以便进占更多的辽东城镇。
七月二十五日,努尔哈赤又一举攻克明在沈阳北部的重要城堡铁岭,后金军威震天下。开原和铁岭的失陷,使明朝在辽东地区失去了御守后金军西进的屏蔽。明人评曰:“铁岭、开原,为辽重蔽,既并陷贼,则河东已在贼握中。”
连夺辽沈
夺沈阳
正当努尔哈赤智取开原、铁岭,连连得志的时候,明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辽东经略熊廷弼,驰骑兼程,来到辽阳。熊的到来,使辽东形势发生急剧变化,后金进取辽沈计划遇到了困难。
熊廷弼,字飞百,江夏(今武昌)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进士,后任御史。他身高七尺,雷厉风行,有胆知兵,刚直不阿,严明有声。熊廷弼镇辽一年,整顿了濒于溃散状态的军队,稳定了陷于混乱状态的前线,守备大固,功绩卓著。努尔哈赤在熊廷弼任辽东经略期间,见辽东军容整肃,边防改观,便改变了全力向辽东进攻的部署,转而北吞叶赫,西抚漠南蒙古,对明朝只进行一些小规模的试探性行动,等待时机攻取辽、沈。
当明朝辽东形势初步好转,后金挥戈南进屡受挫折的时候,明统治集团内部发生重大政治变化。万历四十八年即天命五年(1620年)七月二十一日,明神宗死去。其长子朱常洛于八月初一日继位,是为光宗。光宗九月初一日因吞红丸死于乾清宫,“一月之内,梓宫两哭。”朱常洛长子朱由校袭受皇位,是为熹宗天启帝。天启朝统治集团内部的“党争”愈演愈烈。大臣之间,结党营私,排斥异己。熊廷弼因性情刚直,不曲意逢迎,得罪了一些人,在统治集团政治斗争中被挤下台,朝廷派袁应泰代熊廷弼为辽东经略。袁应泰虽为官“精敏强毅”,但不谙军事,他改变熊廷弼原来的部署,撤换许多官将,造成前线混乱;又收纳过多蒙古和女真降人,混入大量谍工,阴为后金内应。
此时,后金方面有得有失。一方面努尔哈赤灭叶赫,抚蒙古,女真实现统一,势力空前强大,军队约有10万人。同时,辽东大旱,赤地千里,粮食奇缺,数以千计的女真人沦为乞丐。努尔哈赤为摆脱经济困境,度过灾荒,需要向辽河流域兴兵。他紧紧地抓住明朝皇位更替,党争益烈,经略易人,军心涣散,辽东大饥,边防紊乱的有利时机,向辽、沈大举进兵。
沈阳是明朝在江东的重镇。明天启元年(天命六年,1621年)三月十日,努尔哈赤亲率诸贝勒大臣,统领八旗大军,将“板木、云梯、战车,顺浑河而下,水陆并进”,向沈阳进发。明军闻警,举烽传报。后金军十二日晨到达沈阳,在城东七里河的北岸筑造木城屯驻。沈阳城内有贺世贤、尤世功二位明朝的总兵官,各有将兵1万余人,明朝总兵官陈策、董仲揆又引领四川江浙一带的士兵1万余人从辽阳来援,守卫奉集堡的明朝总兵李秉诚、守卫武靖营总兵朱万良和姜弼也领兵3万增援。努尔哈赤先派出数十名骑兵“隔壕侦探”,被总兵尤世功家丁追击,死去4人。总兵贺世贤“勇而轻,谓奴易与”,于是改变了原来“固守”的策略,决意出战。第二天,努尔哈赤又派遣少数老弱士卒上阵挑战,贺世贤喝得大醉,率领家丁千余人出城,说要尽敌而返。后金兵诈败,贺世贤中了计,“乘锐轻进”,刚进入埋伏圈,后金精骑四合,贺世贤“身中四矢”,边战边走,退至城门外侧,因吊桥绳索被努尔哈赤数月前派往城中诈降的蒙古、女真人砍断,不能入城。八旗兵追至,击杀贺世贤和来援的尤世功,冲入城内,打下了号称金城汤池的沈阳重镇。
沈阳故宫,始建于1625年,是清朝入关前清太祖努尔哈赤、清太宗皇太极创建的皇宫,又称盛京皇宫,清朝入主中原后改为陪都宫殿和皇帝东巡行宫。
陷辽阳
努尔哈赤攻陷沈阳,击破明两路援军之后第5天,即三月十八日,集诸贝勒大臣道:“沈阳已拔,敌兵大败,可率大兵,乘势长驱,以取辽阳。”诸贝勒大臣会议同意努尔哈赤的重大军事决策。会后,他亲统八旗军,“旌旗蔽日,弥山亘野”,向辽阳进发。
辽阳是明朝辽东的首府,是东北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的中心。辽阳城坚池固,外围城壕,沿壕列火器,环城设重炮。沈阳陷落后,辽阳失去屏障,危如累卵,城中“兵不满万”,又“身无介胄,器不精利”,辽东“战将劲兵”,一半损于沈阳之战,一半在各地应援。如果金兵于十四日飞驰进击,当天即可轻取辽阳。明经略袁应泰、巡按张铨利用努尔哈赤的迟延和失误,飞速征调援军,撤虎皮驿、奉集堡兵回辽阳,5天之内,凑集了13万大军。
三月十九日,后金军包围辽阳。经略袁应泰督侯世禄、李秉诚,梁仲善、姜弼、朱万良五总兵等率兵出城五里处结阵,与后金军对垒。后金兵见辽阳城池险固,兵众甚盛,不免有些怯阵。努尔哈赤声色俱厉地谕告众人说:“一步退时,我已死矣。你等须先杀我,后退去”,并立即“匹马独进”。这种无所畏惧的英雄气概,对八旗官兵发挥了强烈的影响,促使他们知难而进、转怯为勇。努尔哈赤看到明军守备甚严,决定避免硬攻,力争智取。三月十九日,他先差少数人马横渡太子河,诱骗敌人,同时又派遣“细作”,混入城内,待机内应。明军果然中计。明经略袁应泰本来已和诸将议定,“畏敌多,主守”,现在看见后金兵马太少,“其骑可数”,遂“见贼少而主战”。努尔哈赤督率左右翼军发起总攻。明军从城上放箭,进行抵御,后金军奋死夺城。原先派入的“奸细”从中内应。傍晚,小西门火药起火,各军窝铺、城内草场俱焚,守城军士溃乱。袁应泰见城楼起火,知道辽阳城已失陷,在城东北镇远楼上,佩印,自缢而死,其仆从纵火焚楼。辽东巡按御史张铨被俘,李永芳劝降,努尔哈赤诱以高爵,不从,被缢死。三月二十一日,后金军攻陷辽阳。努尔哈赤带领八旗贝勒、大臣,进入城内,驻于经略衙门,谕令汉人归顺,辽河以东70余城官民“俱削发降”。
明朝失陷辽、沈,朝廷上下一片慌乱。情不得已,明朝只好再次起用努尔哈赤“独怕的那个熊蛮子”,将熊廷弼从原籍招回,希望靠他来支撑辽西残局。天启帝命熊廷弼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驻山海关,经略辽东军务,并命王化贞为广宁巡抚,驻广宁,受经略节制。
取广宁
努尔哈赤夺取辽、沈后的10个月间,探察明朝动静,未敢轻举妄动。他通过李永芳与王化贞之间谍工往来,探知明朝辽东经抚不和,战守举棋不定,熊廷弼内外受困,王化贞浪言玩兵,广宁军备废弛,沿河防守单弱。努尔哈赤决计乘机西渡辽河,兵指广宁。
天命七年正月十八日,努尔哈赤统领八旗劲旅,西征明朝辽东重镇广宁。虽然明在关外有军队20万,两倍半于金军,而且火器众多,但努尔哈赤并不畏惧,二十日即渡过辽河,进围西平。西平之战打得异常激烈。城中明军3000人在参将罗一贵的指挥下,顽强抵抗后金军9万人的围攻。金军在西平城下,损失极为惨重。明军最后矢尽援绝,城陷身亡。后金军随即与10万明军鏖战于沙岭,斩杀辽东总兵刘渠、援辽总兵祁秉忠,大获全胜,明辽东巡抚王化贞弃广宁城匆忙逃遁。正月二十四日,努尔哈赤领军至广宁,明游击孙得功等率士民执旗张盖奏乐叩降,迎入城中,驻巡抚衙门。平阳、西兴、锦州、大凌河、右屯卫等40余城官兵俱降。二月十七日,努尔哈赤命诸贝勒统兵留守广宁,将锦州、义州等处官民迁于河东,回归辽阳。
广宁兵败,京师大震。广宁沦陷是明朝政治糜烂的结果,但阉党却把熊廷弼等作为替罪羊。天启五年即天命十年(1625年)八月,熊廷弼慷慨赴市,衔冤而死。明廷暴尸不葬,传首九边。这使明朝失去一位优秀的统帅,还帮努尔哈赤剪除一个刚毅的对手。明朝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
努尔哈赤自七大恨誓师后,4年之间,陷抚、清,败杨镐,取开、铁,夺沈、辽,占广宁,兵锋所向,频频告捷。整个辽东形势,为之一变。努尔哈赤占领广宁后,达到了40年戎马生涯的顶峰。在这位辽东之王的眼里,问鼎中原只是时间的问题。
政策的成功与失败
各守旧业,计丁授田
自天命六年三月后金军进驻辽东以后,努尔哈赤也面临着新的任务,即在长期封建化的汉族地区,如何确立和巩固后金国的统治。
首先是对付辽东汉民的反抗。后金军进驻辽东以后,八旗贵族官将大量掠民为奴,扩大奴隶制剥削范围。这激怒了辽东兵民,他们不顾汗、贝勒的残酷镇压,铤而走险,英勇斗争。就在三月二十一日辽阳失陷的恶劣处境下,广大辽阳城民便针对后金贪婪抢掠的恶习,“放火焚家,锅、瓮、窗纸,尽皆毁坏”,以示抗议。反抗后金的武装斗争,风起云涌,绵延不断,遍及后金全部辖区。
辽东兵民和满族阿哈强烈反对野蛮的奴隶制和八旗贵族的奴役,“不定居,常逃走,从事奸细”,频繁起义,大批逃亡,后金国中城乡不宁,境内混乱,严重地威胁到后金的统治。
在这种形势下,努尔哈赤及时推行了“各守旧业”和“计丁授田”等过渡性质的新政策。史载,努尔哈赤“得辽之后,不杀一人,尽剃头发,如前农作”。“不杀一人”显系溢美,不足征信。但是,“仍依明制”和“如前农作”均说明努尔哈赤不仅在后金原有辖区,而且在新占辽东地区,都实行封建制生产关系。天命六年四月初一,即金军攻下辽阳后的第八天,努尔哈赤谕劝海州、复州、金州民归降时,正式提出了对待辽民的“各守旧业”政策。对于新降附的汉民,努尔哈赤没有把他们降作“阿哈”(奴隶),而是依照明制,采取了封建的生产关系。他下达汗谕说,对经过“死战而得获之辽东城民,尚皆不杀而养之,各守旧业”。按照这一政策,辽东兵民可以各自保有自己原来的祖业,从事先前的行业,因此,地主的田地房宅仍旧归其所有,他人不得侵占,原来经商开店的,照样能够购进货物,打造器具,出售获利,富家大户仍旧可以雇佣工人,雇农仍为东家效劳。这就意味着,努尔哈赤承认辽沈地区汉民中的封建生产关系可以延续。
紧接着,在进入辽沈地区之后的天命六年(1621年)七月十四日,努尔哈赤发布“计丁授田”令。他综合明辽东封建军事屯田制和后金八旗牛录屯田制,颁布“计丁授田”制度,命于海州地方取无主之田10万日(1日为田6亩或10亩)、辽东地方取田20万日,按丁授与八旗兵丁和汉民,“乞丐、僧人皆分与田,勤加耕种”。“计丁授田”制度是对女真生产关系的又一次重大变化。所谓“计丁授田”制度,就土地所有制来说,后金国家是土地的最高所有者,它把土地分为官田和份地,直接生产者除了无偿耕种规定的官田外,得以在所得份地上耕作。就其地位来说,直接生产者虽不像奴隶那种人身隶属关系,但被钉附在土地上,成为八旗封建主的依附土地的农奴。就分配来说,直接生产者耕种官田作为劳役地租,耕种份地则“一家衣食,凡百差役,皆从此出”。
“计丁授田”制度的土地所有制、直接生产者地位和产品分配形式,都表明它属于封建生产关系的范畴,而基础则是满洲八旗封建土地所有制。因此,努尔哈赤继牛录屯田之后,又颁布“计丁授田”,进一步从法律上确立封建土地所有制,这标志着我国东北地区满洲社会封建制取代了奴隶制。
由于阿哈猛烈反对奴隶主的野蛮奴役而大批逃亡,努尔哈赤颁布汗谕,命令阿哈必须“以主为父”,“不萌贼盗奸诈凶暴之念”,以免被主人责骂拷打;同时,又惩办了一些残酷虐待阿哈的奴隶主,不许主人任意杀害阿哈。这对促进满族从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重用汉官
努尔哈赤进驻辽阳之后,便开始大量任用汉官。他下令“释辽阳狱中官民,查削职闲住者,复其原职。设游击八员、都司二员,委之以事”。努尔哈赤深知,没有汉族地主阶级代表人物的支持,汗、贝勒是很难在辽东站稳脚跟的。努尔哈赤曾专门召集汉官对他们说:“尔等之国人,可信者,不可靠者,尔等知之矣。”
努尔哈赤多次宣布,对尽忠效劳的汉官,要破格提升,要“嘉赏赐财”,要“赏以功,给与为官”,要使他们“终身享受”,而且功臣的子孙可以世代承袭祖、父的官职。原明抚顺游击李永芳,初升三等副将,从征辽阳后晋三等总兵。这些措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后金军进入辽东初期,不少明朝官、将、生员降顺新君,献计献策,告密送信,催征赋税,迁民分地,查点丁口,追捕逃人,对巩固后金的统治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鉴于各贝勒的势力强大和难以挑选合适的嗣子,努尔哈赤于天命七年三月宣布今后要实行“八和硕贝勒共治国政”的制度,并采取了一些措施,逐步为这一制度的完全实行创造条件。
晚年的失误
努尔哈赤采取的这些措施,暂时缓和了满、汉之间的民族矛盾。但自天命八年(明天启三年,1623年)以后,年迈的努尔哈赤也犯下了一系列错误。
后金天命八年六月,努尔哈赤听说复州的汉民人数增加,并且暗地里接受明朝“派来之奸细和札付”,当即派遣了2万大军,前去镇压,把男人全部杀光,子女和牲畜全部带回。天命九年正月,努尔哈赤遣派大批八旗官兵,大范围查量汉民粮谷,凡每人有谷不及五金斗的,定为“无谷之人”,谕令八旗官兵“应将无谷之人视为仇敌”,发现其“闲行乞食”,立即“捕之送来”。他还命令八旗贝勒和总兵官以下备御以上官将,带领士卒,各去自己辖属的村庄,“区别”汉民,凡系抗金者,一律处死。各将遵令,“分路去,逢村堡,即下马斩杀”。时有辽民几尽被杀光之说,满汉关系极度恶化。
努尔哈赤还在十月初三的“汗谕”中,命将劳动者全部编隶汗、贝勒的拖克索(庄),每庄13丁、7牛,耕地100垧,80垧庄丁“自身食用”,20垧作“官赋”。这样一来,原来“计丁授田”的汉民,失去了“民户”的身份,沦落为奴仆性质的“庄丁”,人身奴役加重,剥削更为厉害。
天命八年以后,努尔哈赤放弃了大量任用汉官的正确政策,转而采取了疏远的态度。当努尔哈赤决定派兵屠杀复州兵民时,汉官“抚顺额驸”李永芳谏阻。努尔哈赤大发雷霆,革去他的总兵官职,捕其子来审讯,后虽复官,但也不似过去那样信任和重用他了。这样一来,汉官人人自危,加剧了辽东的动乱。
努尔哈赤晚年犯下的这些错误,严重地破坏了辽东生产。这一“田人富谷,泽人富鲜,山人富材,海人富货”的富饶地区,竟弄得人丁锐减,田园荒芜,百业凋敝,社会混乱,甚至出现了“人相食”的悲惨现象。
后金统治者给辽东地区汉族人民捆上阶级压迫和民族压迫的绳索,激起辽东汉民的反抗。努尔哈赤在辽东汉人反抗和女真奴隶、农奴不满的背景下,仍然率军进攻宁远。在宁远之役中,他遇上了他生平最强劲的对手袁崇焕。
兵败宁远 饮恨而终
亲征宁远
广宁失陷之后,明廷派天启帝的老师、大学士孙承宗为辽东经略。孙承宗整顿部伍,巡察边务,进行积极的防御,任用袁崇焕修筑宁远城。但是孙承宗是东林党的领袖,与以大太监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水火不容,虽然身为帝师、大学士,但还是在党争中受到排挤,辞官回京。接任孙承宗任辽东经略的是阉党党羽高第。
天命十年即天启五年(1625年),努尔哈赤决定迁都沈阳,但遭到贝勒诸臣反对。天命汗力主迁都沈阳,同时责备诸臣目光短浅,没有雄心壮志。他说:“沈阳形胜之地,西征明,由都尔鼻渡辽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古,二三日可至;南征朝鲜,可由清河路以进;且于浑河、苏克苏浒河之上流,伐木顺流下,以之治宫室、为薪,不可胜用也;时而出猎,山近兽多;河中水族,亦可捕而取之。朕筹此熟矣,汝等宁不计及耶!”于是,诸贝勒、大臣一致回答说,“此言诚然”,遂定议迁都沈阳,派人迎接汗之福晋和皇子,将建州地区人丁移驻辽东。从此以后,沈阳第一次在中国历史上成为都城。清朝迁都北京以后,沈阳被作为陪都。
迁都沈阳后,经过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两代的经营,辽河地区的经济与社会得到了全面地开发与发展。此时的努尔哈赤并未止步,他野心勃勃,发誓要夺取全国政权。他曾说:“南京、北京、汴京本非一人所居之地,乃女真、汉人轮流居住之地。”努尔哈赤一直保持着超人的自信,他68岁的时候,决定再次御驾亲征。
当努尔哈赤连克广宁(今辽宁北镇)、义州(今辽宁义县)等40余座城堡,并企图夺占辽西和山海关的时候,明廷面对后金的凌厉攻势,束手无策。辽东经略王在晋主张守山海关,以卫京师(今北京)。而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则认为,若保关内,必守关外;若保关外,必守宁远。他的主张,得到前往山海关视察的明朝兵部尚书孙承宗的支持。不久,明廷任用孙承宗取代王在晋。孙承宗命袁崇焕与副总兵满桂领兵万余驻防宁远。袁崇焕抓紧筑城。乘明军易帅和匆忙撤军之机,天命十一年(1626年)正月十四日,68岁的努尔哈赤率领诸贝勒,亲统八旗劲旅6万人,号称20万大军,征讨明国,发动了明金之间的第四次大决战。
正月十六日,后金军队抵达东昌堡,十七日渡过辽河,“于旷野布兵,南至海岸,北越广宁大路,前后络绎,首尾莫测,旌旗剑戟如林”。这时,身任兵部尚书、辽东经略要职的阉党党羽高第,严令从锦州、右屯卫、大凌河、小凌河、杏山、松山、塔山等城撤防,尽驱屯兵居民入关,焚烧房舍,遗弃米粟10余万石,搞得锦州等城兵民“死亡载途,哭声震野,民怨而军益不振”。因此,后金兵未遇任何抵抗,“如入无人之境”,二十三日即抵达宁远城郊。努尔哈赤率领军队在离宁远城5里的地方安营,将宁远重重包围。
在宁远处于危急时刻,辽东经略高第和总兵杨麒却拥兵山海关不救。宁远城只有明兵1万余人,孤零零地悬在关外,与外界所有的联系都已经中断。袁崇焕决定采取坚壁清野之策,组织军民共同守城。他在将士面前刺血为书,以表守城决心,并派大将满桂,副将左辅、朱梅,参将祖大寿分守各城门;在城上配置西洋大炮11门,在城内查缉奸细,同时通告邻近各地,凡见到从宁远逃跑的将士立即斩首,很快稳定了军心和民心。此时,努尔哈赤派被俘的汉人捎劝降书,谕告袁崇焕说,我用20万军队攻宁远,肯定会攻破它,你们这些将官,如果献城投降,就封你们高官,给丰厚的赏赐。袁崇焕回答说:“义当死守,岂有降理!”
正月二十四日,努尔哈赤派兵猛力攻城,宁远军民依托坚城,浴血奋战。眼看久攻不下,努尔哈赤命军士以盾牌和板车掩护,冒死凿城挖洞。袁崇焕见状便亲自带兵用铁索裹着棉絮蘸油点燃,垂下来烧挖城之敌。这时候,袁崇焕的战袍被射得千疮百孔,身上也受了轻伤,但他仍旧坚定指挥,军民倍受鼓舞,越战越勇。二十五日,袁崇焕命用西洋大炮,从城上往下轰击。努尔哈赤终于迎来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战。努尔哈赤亲自督阵,战马上的他依然威风凛凛不减当年,可惜,他的自信被一个年轻将领的炮火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十数门大炮不断燃放,“周而不停,每炮所中,糜烂可数里”,袁崇焕又让士兵把被褥裹上火药,卷成一捆一捆的,投掷到城下,“火星所及,无不糜烂”。
宁远古城遗址。明朝以宁远与锦州为核心建立的宁锦防线坚不可破,成了后金的噩梦。
努尔哈赤率领的后金军队连续攻了两天。精于骑射的八旗兵,在深沟高垒面前,矢石炮火之下,难以发挥特长,不但没拿下宁远,反而伤亡惨重,“攻具焚弃,丧失殆尽”。对这种新引进的西洋大炮的来源、特点、性能、威力,努尔哈赤都一无所知。炮轰之处,死伤一片,官兵害怕,畏缩不前,努尔哈赤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致命的失败!无奈之下,努尔哈赤派遣三等副将武纳格率蒙古兵往攻宁远南十六里明军屯贮粮草的觉华岛,尽杀守兵7000,焚烧粮草千余堆和2000余只船。二十七日,疲惫的努尔哈赤带着后金士兵开始撤退,并于二月初九日回到沈阳。
宁远之战,以明军的胜利、后金兵的失败而结束。
死亡之谜
天命十一年八月十一日(1626年9月10日),这位后金开国之主,在离沈阳四十里的叆鸡堡逝世,享年68岁,他多姿多彩的一生终于画下了句点。天聪三年(1629年)努尔哈赤葬于沈阳石嘴头山福陵,崇德元年(1636年)初谥武皇帝,庙号太祖。康熙元年(1662年)改谥“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睿武端毅钦安弘文定业高皇帝”。
努尔哈赤死去多年,但关于他的死因却始终没有定论。清代官书在说到努尔哈赤之死时,都说他是得病而死,至于得的是什么病却没有提到。后人分析,努尔哈赤是被袁崇焕的炮火所伤而死。在宁远城下,袁崇焕率兵民万人守城,架设了11门由西洋人制造的红衣大炮。这种红衣大炮很可能是英国制造的早期加农炮,炮身长,射程远,威力大,可以说是当时全世界范围内最先进的火炮。后金军队在明军的炮火攻击下严重受挫,而努尔哈赤喜欢亲自上阵督战,在威力极大的火炮的猛烈攻击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会不会受伤呢?
朝鲜人李星龄著的《春坡堂日月录》记载,朝鲜使团的译官韩瑗来到明朝的时候,在定远城与袁崇焕相见,宁远之战时袁崇焕曾把他带在身边,韩瑗亲眼目击了这次战役。战役结束后,袁崇焕派自己的手下,带着礼物,前往后金军营,向努尔哈赤“致歉”,说“老将横行天下久矣,今日见败于小子,岂其数耶!”当时,袁崇焕派去的人发现,努尔哈赤“先已重伤”,备好礼物和名马回谢,约期再战,最后终于“因懑恚而毙”。《明熹宗实录》载,兵部尚书王永光奏称,在宁远之战中,明军曾经炮毙一位“大头目”,后金军用红布把此人包裹起来,边走边哭,抬走了。明张岱在《石匮书后集·袁崇焕列传》中载,当时先进的红衣大炮打死敌人,不可胜数,击中“黄龙幕”,伤一“裨王”。后金军用皮革裹着这位“裨王”的尸体,号哭着撤退了兵马。后世学者据此分析,“大头目”、“裨王”是一个人,即努尔哈赤。如果这种分析成立,开国君主果真死在“西洋大炮”下,这将是很丢脸的一件事。为了稳定军心,壮大国威,清王朝沿用从古至今常用的办法,在官修史书中隐瞒主将的伤亡。
但是,也有专家对此提出质疑。既然朝鲜译官韩瑗都知道努尔哈赤受了重伤,那么袁崇焕就应更加清楚。如果努尔哈赤真的身受重伤,这当然是特大功劳、重大胜利,不仅袁崇焕要炫耀自己的威风,就是明朝朝廷上下、文武百官也会对这件事大书特书,以激励军民的士气。可是,无论是袁崇焕本人的报告,还是朝廷的圣旨或者是朝臣的奏疏,都没有提到努尔哈赤受伤的事。另外,宁远战败,时间是1626年的正月,努尔哈赤是在八月二十日死去,这中间总共有8个多月的时间。在此期间,努尔哈赤并没有静养疗伤,而是“整修舟车,试演火器”,还到“远边射猎,挑选披甲”。四月,他带领大军,征蒙古喀尔喀,“进略西拉木轮,获其牲畜”。五月,努尔哈赤回师沈阳。六月,他还亲自出城郭十里迎接蒙古科尔沁部的鄂巴洪台吉来朝,根本不像是重伤之人。
综合来看,宁远之败,给努尔哈赤以沉重打击,使他“大怀忿恨而回”。努尔哈赤回到盛京后,心情一直很糟糕,便经常以打猎、攻略小城排解忧闷。“天命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帝不豫,诣清河温泉坐汤。十三日大渐,欲还京,遂乘舟顺太子河而下。遣人召后,迎之于浑河相遇,至叆鸡堡,离沈阳四十里。八月十一日庚戌未时崩,在位十一年,寿六十八。国政及子孙遗命预有告诫,临终遂不言及。”(《满洲实录》)官修史书只说“不豫”,后人无法知道努尔哈赤是伤、是病、是忧郁,也许是三者都有,所以伤病缠身、怒火攻心而死。当然这只是揣测,努尔哈赤的真正死因至今还没有人知道。
不管努尔哈赤是怎样死去的,在他的身后,后金政权里开始了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充满血雨腥风。这些都是围绕着汗位展开的。最后,努尔哈赤第八子皇太极成为这场夺位斗争的大赢家。
大妃殉葬
魅力独特,宠冠群芳
1593年,努尔哈赤打败了叶赫、哈达、乌拉等九部联军以后,在加强军事进攻的同时,采取了分化和蚕食政策,用结盟联姻的手段拉拢乌拉部首领布占泰,意图拆散海西四部的联合,以便各个击破。努尔哈赤先将自己的侄女嫁给布占泰,又将布占泰的女儿给自己的弟弟为妻,他自己则娶了布占泰的侄女阿巴亥。
1601年,年仅十二岁的阿巴亥嫁给了四十三岁的努尔哈赤。由于阿巴亥年轻貌美,努尔哈赤非常宠爱她。有一次晚宴,努尔哈赤望着年轻美丽的阿巴亥,想着自己逐渐老去,不禁为自己百年之后将阿巴亥托付何人作起了打算。后金一向有收继婚习俗,所以,努尔哈赤考虑在身后由大贝勒、二子代善继娶阿巴亥。代善知道父亲的这一想法,对阿巴亥也有爱慕之情,而阿巴亥也希望在努尔哈赤故去后能找到靠山。
1620年初春的一天,小福晋德因泽向努尔哈赤报告,大福晋阿巴亥不守宫规,和大贝勒有暧昧之情。她说,大福晋多次备佳肴送给大贝勒代善,甚至一天两三次派人到大贝勒家去,像是商量什么要紧的事。进而含糊其辞,似有似无地说,大福晋还有几次深夜出宫。努尔哈赤立即派人调查,结果竟是属实,而且探者进一步揭发大福晋在诸贝勒大臣举行宴会、集议国事时,与大贝勒眉来眼去,诸贝勒大臣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因为惧怕不敢报告。努尔哈赤听完以后,极为震怒,但是不愿意把家丑张扬出去,也不愿加罪儿子,便借口以私藏金银的罪名而将阿巴亥“离弃”。
阿巴亥被逐出宫以后,大妃的位置出现了空缺,所有福晋都对这一尊贵非凡的封号垂涎三尺。所以,那一段时间,努尔哈赤宫殿中的每个女人,都尽献妩媚,每个人都想拢住努尔哈赤那颗雄心勃然的心。可是,渐渐地,这些妃嫔们都深深地失望了。开始,努尔哈赤对阿巴亥的过失摆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他规定皇宫中的任何人,都不许在他的面前再提及阿巴亥的名字。但是,阿巴亥住过的华屋,后宫中最是精美的一处宅第,偏偏是完好地保留着原状,努尔哈赤甚至不许任何人移动里面的一椅一桌。
努尔哈赤表面上维持着自己日理万机、荣华富贵的幸福模样,尽量把自己的军政活动编排得满满的,闲下来的时光,不是去了姹紫嫣红的女子檀板银筝的舞榭歌台,就是搂着蛮腰的小秋娘,夜夜畅欢。
可是,不久,努尔哈赤就对这人世间应虚景儿的繁花韵事腻烦了,除了处理政务,他的心一直是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从前,阿巴亥在时,她在楼上看着廊下轻捷而过的老汗王,眼睛里流淌着脉脉的温情。努尔哈赤抬头望着她,一身女真族女子天青色的窄袖长袍,发髻编成了尺许长短的横把式,努尔哈赤戏称为把儿头,他的心里暖暖的,甜甜的,那样的感觉真好。
二十来年,努尔哈赤眼看着一支春花般的阿巴亥,成了他的新人,又看了她的三春花事开过,抱了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个精灵小鬼头,缠绕在膝边,这平凡的人生轨迹,正是人间寻常夫妻式的长远姻缘。
努尔哈赤对她的感情实在是太深了,往事的一幕幕浮现眼前,很快,他就关注起贬居在近郊的阿巴亥母子。以至于看尽繁花万万千的努尔哈赤,在饱受相思的煎熬之后,一进占辽阳,就迫不及待地召回了冻结近一年的阿巴亥,立马恢复了大妃的尊荣。
1621年,努尔哈赤拿下了辽阳城,这是他人生中无上的辉煌。他亲自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接进辽阳城居住,以赎回自己这一段时间对于阿巴亥的怠慢。
这时,努尔哈赤已到迟暮之年,后来,他强势地把阿巴亥塑造成为一个公众人物,就是要向那些嫉恨阿巴亥的势力宣布:他的有生之年,必须给自己心爱的人拨乱反正,捍卫她的地位。
1621年,后金政权第四次择都。在辽阳太子河畔的北岸高地,老汗王努尔哈赤与明媚照人的大妃阿巴亥推出了一台与臣下共乐的庆贺大典,这是后金政权一次精英级的豪华盛会,参加者有诸贝勒、众汉官以及他们的打扮得珠光宝气、暗香盈盈的妻室们。
机智灵巧,大妃风范
阿巴亥入宫后的第三年,大福晋叶赫那拉氏病死,不久阿巴亥被立为大妃。
1622年深冬,屡战屡败的大明皇帝很想在军事的博弈上,挽回一点面子。因此,明军出动三万精兵守卫广宁城。
努尔哈赤来到了冰冻三尺的前沿阵地,给将士们打气。老汗王豪气十足地许诺:打进广宁城,请阿巴亥大福晋领了众福晋到广宁来,给大伙儿补过一个新年!努尔哈赤的一番激将,女真族将士的士气陡增,每个人的眸子中都突突地往外冒着戾杀的怒气!
最终,这一战也是快刀斩乱麻式的收局。大明的骁将刘渠、祁秉忠,成为了女真族勇士们刀下的无头之鬼。
当大妃阿巴亥率领的由众福晋组成的慰问团抵达前线时,漫天玉龙飞舞的广宁城,已经沉浸于一种节日的欢快气氛之中了。
努尔哈赤喜滋滋地手捻着胡须,高高地坐在龙椅里,迎接着爱妃的到来。
阿巴亥率众福晋叩见大汗,说道,大汗承蒙上天眷顾,得了广宁城,努尔哈赤听后,心情愈发舒畅,精神倍增。众贝勒的福晋们在殿外三叩首,礼节结束后,举办大宴庆贺。
1623年的农历正月初六,新年的喜气尚在眉心荡漾,游兴大发的努尔哈赤迫不及待地与阿巴亥进行了自己的第一次出巡。他们顺着辽河的岸边游巡而下,白天围猎,晚上就随便找个大户人家住下,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两个人亲昵说笑着,犹如初恋一般。此后,蒙古贝勒的觐见以及为大贝勒代善之子精心安排的迎亲活动,努尔哈赤都特意拉着阿巴亥一起参加。阿巴亥很会调节会见的气氛,间或亲切和婉地插话,问一点家常的话题,宾主双方的心境顿感轻快,轻松愉悦不少,这对于加强蒙古、女真联盟,收效是相当不错的,这也充分显示了阿巴亥的大妃风范。
忘年夫妻,情深几许
阿巴亥比努尔哈赤小三十一岁,她跟从努尔哈赤的二十多年,正是努尔哈赤势力发展的关键时期。从费阿拉到赫图阿拉,又到界凡,阿巴亥看着努尔哈赤灭辉发,并乌拉,创八旗,征服东海女真,降服萨哈连部;看着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创立后金政权,称大汗,也看着努尔哈赤兴师攻明,取得萨尔浒大战的胜利。她是他的忠实伴侣。
1626年农历正月,隐忍数年未发的老汗王努尔哈赤,出手却败在了大明的强将袁崇焕的宁远城下。这对于天性自负的努尔哈赤而言,绝对是一个沉重的心理打击。努尔哈赤哀怜地觉察到:属于他的时代怕是真的要过去了。
这时,一代雄主努尔哈赤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七月的时候,仍然能够撑着病体处理公务的老汗王,忽然浑身上下都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接受了二贝勒阿敏的建议,到清河汤泉去泡温泉疗养。
努尔哈赤自己也感觉到了前景不妙,这位六十八岁的垂死老者,一生经历了太多的政治风雨。努尔哈赤在生命的最后时段,对于皇室中一些争斗不已的贝勒子孙们,早已深深地厌倦了。在他的心里,唯一挂念的,只有那个风姿艳丽却又心思单纯的大妃阿巴亥。在疗养期间,他自感不适,传令阿巴亥火速地赶到自己的身边。
努尔哈赤是经验老到的政治家,他早已清晰地意识到了隐藏于阿巴亥身旁的巨大政治涡流,这旋涡可以毫不费力地把阿巴亥吞灭。同时,他也看穿了一群虎狼之心的贝勒子孙们的真实用意,开始用他有力的政治推手,为阿巴亥的今后的道路扫清障碍。由努尔哈赤做坚强的后盾,刻意地抬举起阿巴亥与她的三个儿子,众贝勒们虽然感到郁闷,却也无可奈何,一时间谁也不敢讲什么。
阿巴亥飞奔一样地赶到了老汗王的身边,这时,努尔哈赤已经奄奄一息,对眼前的阿巴亥恋恋不舍,可他仍然坚韧地忍住了从心底涌出的巨大的伤感。他艰难而又迫切地叮嘱阿巴亥,回盛京!他要在众臣面前宣布自己的临终遗命。只是,在走到离沈阳城不远的一个叫瑷鸡堡的小地方时,还是没能挺住,最终,努尔哈赤还是带着满腹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曾经心爱和最爱的人。
不谙世事,含冤生殉
努尔哈赤归天的消息刚刚发布,诸贝勒大臣急忙赶来,大家心急火燎地,轮换肩抬着老汗王的棺柩,迎着一路飘着的小雨,疾步往京城的方向赶。在努尔哈赤离世仅几个小时以后,他的遗体已经安稳地躺在了沈阳的皇宫中。
紧接着,缤纷缭乱、瞬息万变的时局,就不是阿巴亥大妃这样一位孤孤单单的弱女子所能够左右的了。
此时,众贝勒大臣最关心的事情是老汗王在弥留之际,与大福晋阿巴亥单独相处时,是否留下过政治遗嘱,也就是说努尔哈赤究竟把汗位传给了谁。
迎着大家虎视眈眈的目光,大福晋阿巴亥紧张地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她还是银牙一咬,以一种豁出去了的心情,颤抖着讲出了老汗王的临终遗言:由十四子多尔衮继承汗位,由大贝勒代善辅政,待多尔衮成年后,代善归政。
这样的结果或者早已在某些人的预料之中,可是,这显然是不符合当时在场的多数贝勒大臣的心意的。所以,这一群玩惯了刀枪的武夫,在阿巴亥话音刚落,就有人把不屑写在了脸上,而且质疑声不断。
贝勒大臣们抓住了大福晋阿巴亥的一个致命的弱点:汗王薨逝时,只有阿巴亥一人在身旁,没有其他人可以在旁边为证,所以,只凭大福晋的一张口,这样一条政治遗嘱的真实性还有待核查考证。
为此,当时政坛上真正的大佬级人物,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便姗姗登场了。他们召开了一次紧急的碰头会议,这是一次决定后金未来政局的十分重要的会议。四大贝勒中,至少有三大贝勒对于阿巴亥设计的那个政治遗嘱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这未免也太小儿科了。如此,阿巴亥的政治前途,在会议的伊始,就被大家否定了。
如果大福晋阿巴亥想借政治手段为自己和儿子的前途谋划的话,那么,她真把政治这一碗饭想得太天真了。这些人都不是孬瓜,政治的前景,明眼人一瞥之下,所有的幽明曲直都已尽收眼底。
四大贝勒的长谈结束后,这些努尔哈赤的成年子侄们,脸上有了淡定的微笑,他们稳步地走向了大厅中焦急等待着的同僚,把这场立储继位的大戏推向了高潮。首先,他们断然否定了阿巴亥的那个多尔衮嗣位的临终遗命。随后,四大贝勒怀了一份畅然的愉悦,向阿巴亥传达了老汗王口授于四大贝勒的另一份遗言:大福晋阿巴亥丰容靓饰,与老汗王相处的二十余年间,早已情好如一人,因此,老汗王要走了,却把美丽如画的阿巴亥独自留在这尘世间,委实是割舍不下。所以,老汗王再三叮嘱道:俟吾终,必令殉之!这一奇峰突兀而来的重大变故,又令当时在场的官员们大吃了一惊!
当时,反应最强烈的就是大福晋阿巴亥,顷刻间,她的脸上惨然漫过了一层死神的灰白。这个女子最初的意愿,也不过是想为未成年的儿子们挣得一份最大的政治利益,为自己的生活谋个依靠而已,或者,努尔哈赤的生前,真的有过那样一份的临终遗命。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想到,四大贝勒一出手反击,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从前的贵族阶层,从汉族到女真的氏族社会,生殉似乎都不算是一件特别稀奇的事情,这是现代考古学屡屡实证过的。但是,按照当年女真人习俗相沿的习惯,妻子从殉丈夫于地下,至少要符合两个公认的基本条件:一个是死人割舍不下的爱妻;另一个则必须没有未成年的儿子。因此,后来多选择出身较低微的小妾陪葬。阿巴亥位居大妃之位,多尔衮与多铎的年纪还都很小,离成年尚远,以阿巴亥当时的尊荣,如果她不在政治的山呼海啸关头乱讲话,生殉那样的事,即便是八辈子都不一定会落在她的头上。
可是,政治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毫无人情可言的。失去了老汗王庇护的阿巴亥,就像从一座崩塌着的巨大冰山顶峰上迅速坠落的一只小羊,她纵然是口舌如莲地辩解,也无法扭转既定的局势。
距离努尔哈赤的崩逝不到一天,以皇太极为首的诸贝勒传努尔哈赤遗诏,要大妃阿巴亥殉死。丰姿妍丽的阿巴亥当时三十六岁,正值盛年,她的三个儿子:阿济格二十二岁已经成年,多尔衮只有十五岁,多铎十三岁。出于对尘世的留恋和对爱子的牵挂,阿巴亥百般支吾,希望事情能有转机。但诸贝勒步不让,阿巴亥在被逼无奈,山穷水尽的情况下,自缢殉死,到一个清静温暖的世界与老汗王继续相依为伴。
同殉者还有两位庶妃,其中包括德因泽。就这样,年仅十五岁的多尔衮登位的可能被皇太极剥夺了,他后来成为清朝顺治帝的摄政王。而顺治帝非常讨厌多尔衮,将多尔衮为他立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降为静妃,更将多尔衮之母大妃阿巴亥逐出太庙,并追夺一切尊号。
被迫自尽的大福晋
四大贝勒已去其三,但皇太极还不能说自己已经汗位在握。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对手——多尔衮。
多尔衮生性聪明,颇得努尔哈赤的喜爱;更重要的是一点,多尔衮的母亲,大福晋阿巴亥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这个女人胸怀大志、足智多谋,她所亲生的十二子阿济格、十四子多尔衮和十五子多铎在努尔哈赤的八贝勒中占据着强势,对一心要继承汗位的皇太极来说是不小的麻烦。最可怕的是,努尔哈赤并没有留下由谁来继承汗位的遗言,而努尔哈赤死前四天里,身边只有阿巴亥奉命服侍。那几天,努尔哈赤针对汗位的问题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有阿巴亥才知道,也正是如此,无论阿巴亥说什么,都具有很高的可信度。如果皇太极不将阿巴亥铲除,她就可以假托“遗命”,代努尔哈赤任用封、赏、贬、谏等大权。如此一来,哪还有他皇太极什么事?!
阿巴亥再精明,也不会想到丧夫之日就是自己死亡之期。在皇太极等诸贝勒胁迫下,她于努尔哈赤死后次日为汗夫生殉。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中这样记载:“……诸王以帝遗言告后,后支吾不从。诸王曰(略),于是,后于十二日辛亥辰时自尽,寿三十七。乃与帝同柩”。另有清代官书作如下记述:“天命十一年八月十一日太祖高皇帝崩。……十二日,太妃以身殉,遂同时而敛。恭奉龙舆出宫,奉安梓宫于沈阳城中西北隅。”
在清代官书中,阿巴亥的入葬过程,仅有此寥寥几笔。
此时的女真正处于由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转型时期,生殉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对生殉有着严格的要求。被生殉的人,第一点必须是死者的妾室,正室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不得生殉;第二点要求生殉者没有未成年的幼子。就算是除了自己总惹努尔哈赤不高兴这一点不说,多尔衮和多铎尚属幼子,不合生殉的条件,而且自己大妃的地位身份又在后宫中最为尊贵,生殉之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的头上。
可事情毕竟发生了,不能生殉的条件恰恰成为了皇太极处死阿巴亥的理由:多尔衮、多铎兄弟二人尚未成人,更遑论战功,却与那些功名显赫的兄长们拥有同样多的属民及权力;而且,阿巴亥身为大妃,无论继承汗位的人是谁,都存在着受她牵制而且可能会随时被取代的危险。因此,据此推测大妃生殉的最大可能性就是被皇太极等人伪造太祖遗诏,逼迫阿巴亥生殉,除却这一大隐患。
附:努尔哈赤大事年表
⊙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己未)
努尔哈赤生。
⊙明隆庆三年(1569年己巳)
努尔哈赤之母喜塔腊氏逝。
⊙明万历二年(1574年甲戌)
明朝总兵官李成梁率兵讨伐建州,努尔哈赤与其弟舒尔哈齐被俘,收在李成梁帐下,充当幼丁。
⊙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癸未)
二月,明李成梁发兵攻王杲,努尔哈赤父、祖死于战乱。李成梁将塔克世所遗土地人马派给努尔哈赤,并给都督敕书,令袭都督指挥衔。五月,努尔哈赤以父、祖所遗13甲起兵。
⊙明万历十五年(1587年丁亥)
正月,努尔哈赤于呼兰哈达南冈建“宫室”,史称费阿拉城。四月,努尔哈赤始定“国政”,并自称“女真国淑勒贝勒”。五子莽古尔泰生,母为继妃富察氏。九月,明廷封努尔哈赤为都督佥事。努尔哈赤与叶赫部、辉发部、哈达部会盟。
⊙明万历十八年(1590年庚寅)
四月,努尔哈赤首次赴京“朝贡”,受到明廷的赏赐。
⊙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己亥)
二月,努尔哈赤命额尔德尼与噶盖始创满文。十一月,努尔哈赤致朝鲜国王书中自称“建州等处地方国王”。
⊙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辛丑)
十二月,努尔哈赤第五次进京朝贡。是年,建黄、白、红、蓝四旗,此即八旗之始。
⊙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癸卯)
正月,迁居赫图阿拉。
⊙明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丙午)
十二月,蒙古巴约特部台吉恩格德尔会喀尔喀蒙古五部朝见努尔哈赤,并尊努尔哈赤为昆都仑汗。
⊙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戊申)
四月,努尔哈赤与明将立碑划界,自称为国。
⊙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已卯)
三月,努尔哈赤第七次进京朝贡,此后停贡。八月,处死长子褚英。
⊙天命元年(1616年丙辰明万历四十四年)
正月,努尔哈赤于赫图阿拉御八角殿称汗,建元天命,定国号为金,史称后金。是年,二子代善与五子莽古尔泰被封为贝勒,参与国政。
⊙天命三年(1618年戊午明万历四十六年)
四月,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誓师伐明。
⊙天命四年(1619年己未明万历四十七年)
三月,后金军与明军决战于萨尔浒,明军大败。四月,努尔哈赤致书朝鲜,自称“后金国汗”。
⊙天命五年(1620年庚申明万历四十八年)
十月,努尔哈赤迁都界藩城。
⊙天命六年(1621年辛酉明天启元年)
八月,命筑辽阳新城,即东京城,迁都于此城。
⊙天命七年(1622年壬戌明天启二年)
三月,努尔哈赤以皇子八人为和硕贝勒,共理国政。
⊙天命十年(1625年乙丑明天启五年)
三月,迁都沈阳,定名为盛京。
⊙天命十一年(1626年丙寅明天启六年)
正月,努尔哈赤统兵攻明宁远城,重创而归。八月,努尔哈赤病逝。大妃乌拉纳喇氏及二庶妃从殉。皇太极嗣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