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与生态

自然与生态

本书关注的另一个重要主题是自然与生态。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一个悖论:人类是自然的产物,自然同时又是人的建构。人们把自然按照人类的需要进行改变,把这种改变叫做风景并赋予风景以意义。人类对环境的建构反映了人类趣味的变化,但人类又是被环境决定的。人类控制自然,但自然又往往颠覆人们的意图。美国诗歌一向把自然作为创作的素材,但诗歌并不改变自然。诗歌中有着丰富的自然意象和象征,但很少有诗歌直接把自然作为创作主题。美国早期诗歌歌颂自然的丰富性,后来的诗歌哀叹自然的毁灭并寻求唤醒人们对自然面临问题的意识。

深受英国浪漫主义大师华兹华斯的影响,威廉·柯伦·布赖恩特可能是美国第一位把自然作为核心的诗人,在他的《踏进森林之路》一诗中,他把森林看作可以缓解人们在尘世世界痛苦之所在,人们的思想和情感倾向于与自然的宁静相一致,人们可以与没有罪恶的地球交流。到森林去就是舒缓现实的压力,是让压抑的精神世界得以更新;到森林去也是一种逃离,摆脱现代文明给人们带来的枷锁。森林的存在是一个神性的存在,是人类淳朴天性与纯真的避难所。在诗中,小鸟、松鼠、昆虫、绿树、白云、蓝天、野花与小溪都是自足的,都没有现代商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的种种算计。布赖恩特既把自然看作人类精神的抚慰,又把自然自身的存在看得极为重要。诗歌中经常使用自然意象的还有著名的诗人弗罗斯特。在他的诗歌中,弗罗斯特描绘了人类与自然的疏离以及人类的欲望和自然现实。他通过一些冷色意象描绘了自然的冷漠与荒凉,表达了对大自然威力的恐惧。晦暗、冷漠的自然常常置人于孤立无助的境地,使人类与自然之间越来越疏远。

当代美国著名诗人W.S.默温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创作以生态为主题的诗歌,关注自然、社会、人以及自然与人类社会之间的复杂关系,特别是人类文明的发展所导致的自然历史的渐变以及人与自然的疏远。本书第五章讨论默温的诗集《林中之雨》中的一首诗《房屋的地平线》所表达的对自然与生态的关注。诗歌从最初的房屋,即人类文明的开始入手,传递了房屋出现的时间、形成的方式以及给人类以庇护和对人类文明发展的促进。诗人从时间跨度和空间地域上表述房屋,用朴实的语言传达了房屋作为人类文明庇护所的贡献。同时,通过描述带有回声的冰墙,体现了文明发展初期人与自然关系的融洽。另一方面,文明发展后,房屋的蔓延却侵蚀了自然的地域边缘,自然的界限不仅在现实社会中受到挤压,而且在人类的意识中,自然的概念也被其他思想所取代;昔日的美景已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有时人们只能从儿时的记忆中体会自然的美感,表现出对先前自然的怀旧之情。另外,房屋的阻隔使人与自然也渐渐疏远。在房屋里,人类的举动单调乏味,睡觉或在房间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反映出面对没有特色的人造空间人类那种梦游一般的状态。由于与自然的隔离,人类的精神也被套上无形的枷锁。《房屋的地平线》揭示人类有幸在房屋保护下发展文明的同时,也要保持清醒,只有亲近自然,才能在浮华的物质世界获取心灵的宁静。

本书第九章讨论以书写自然而著称的美国当代女诗人玛丽·奥利弗。奥利弗往往以一种独特的视角审视自然和人类的关系,把自然放在一个优于人类的高度,试图重建人类与自然最原初的亲密联系。她的《野鹅》一诗将人类与自然万物的生存状态进行对比,描绘出一幅幅天然画卷,呼吁人类甩掉一切俗世的束缚,回归最本真的自我,提倡一种如同自然万物般无所羁绊的生存方式。全诗语言简单、直白,如行云流水般信手拈来,充分展现了诗人与自然无比的亲近感。诗人首先以一种劝诫的方式影射人类迷失自我的生存现状:受道德束缚,受宗教牵制,不能随性,肉体和精神深受钳制,绝望,孤独。这种劝诫的方式也同时宣示了人类对自己这种生存状态的模糊认知。然后诗人以质朴的语言,平缓而自然地把自然万物的生存美感展示在人们面前:沐浴在阳光下或被雨露滋润的草原、森林、高山、流水,还有那高空飞翔的野鹅,这些事物都以其最原始的状态存在着,而且精彩地活着。人类之殇让人揪心,而自然之美却给人以无限遐想和慰藉。通过这种对比,使人不知不觉沉浸在大自然永恒流动的本质中,深受其感染而产生冲破文明樊笼的冲动。最后,诗人借野鹅之口再次明确地告诉绝望孤独的人类,无论怎样,人类在自然大家庭中都有一席之地,都能从自然中找到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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