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彰德府世凯算命 北京城袁蛋受骗

第六回 彰德府世凯算命 北京城袁蛋受骗

朝歌叟曰:

天上神戏神,世上人弄人。

阴曹鬼捉鬼,魍魉满宇尘。

却说袁世凯二次应试落第之后,便不再习文练字,想另辟途径,踏上仕途。他想起他的另一位堂叔袁保龄(保恒弟)还在北京做事,于是带了5000银票和若干零银便向北京走去。

他第一站先来到这古都彰德府。他看看漪漪的洹水,瞅瞅弯弯的城河,仰望文峰巨塔,真像是故地重游,有说不出的滋味。他还想瞧瞧韩琦庙,瞻仰一下大宋名将的尊容;览览郭朴祠,学学仁义的典范。他决定住下来,在这里逗留数日。

一日,他游到城南郊,据传是姜子牙卖面的地方,道旁荫下坐着位须白面润的老者,右旁竖一幡号,写着“麻衣布相”四字,面前一小桌上放文房四宝。左旁又一小桌上放茶壶茶碗,桌旁放小凳数个。

老者见世凯顾望,便邀他坐下,倒茶让世凯喝。这世凯也不推让,便接二连三地把壶内茶水喝了个光,便掏出银子放在桌上起身要走。老者道:“客官我不要银子。”世凯道:“你卖茶不要银子,你要啥?”老者道:“我是相面的,相面要相金,喝茶不要钱。”世凯道:“那相面能相出什么?”老者道:“能相出人一生祸福,厄运好运。”世凯道:“那你就给我相一下吧。”

老者细看了一下袁的面孔五官,又扒袁的双手品了一时。见其头大顶尖耳小像是鼠相,当为盗。但他上肢长而下肢短,大有刘备双手过膝帝王之相。而这又与鼠类前肢短、后肢长不类。要是帝王之相而耳小又不像,当是个不伦不类的混世之人。见他眉重目炯,大有英气,但气粗而短,其英气不会长久。见他手纹纹理不清,当是个利令智昏者。因此断定他是个混世枭雄。不管英雄、奸雄、枭雄,在其成名之时总有正义和非正义杀人之举,这小子既是枭雄,他发迹之时定有杀人之事。老者看好相理之后说道:“客官,你的相是个错综复杂的贵相,发迹可成万人之上,败绩可能前功尽弃,一塌糊涂,望君要登高而自重,望险而止行,方保无忧。”

袁急躁地问道:“先生,您说我发迹当在何年何月?”

老者道:“我观你年龄应是二十左右,现在面相、手相还不十分清晰,故发迹之日也不能十分准确断定,发迹之日大致可在而立之年。这样吧,我给你写个相柬,供你慢慢参悟验证。”柬曰:

世进动乱群雄争,成时天下皆归我。

凯歌一声万人惊,败则两手尽是空。

枭首诸君初而立,相去伟业难留住,

雄心还想吞苍穹,随其自然当为聪。

袁世凯接过字柬,看了一阵子,也不大解其意,便用纸包好,揣入怀内,付了老者相金,便向城里走来。

按理说这位相面老者是按周易之相推理而论,已给袁世凯相准了,但这袁鼋蛋是生性多疑,为寻觅自己的前程,他见事就躜,见卜就占,见卦就算。他来到这彰德府大街上,见一算命先生的招牌上写着:“测天地风云雨晴,算男女福禄吉凶”,他便凑了上去。那先生见人来便笑着说道:“客官,您请坐,请问您是算命还是问卜?”

袁道:“我既算命,也问卜,但不知您卜算得准不准,卦金是多少?”

先生道:“谁不知我们这里古称安阳今称彰德。安阳安阳,安然的阳光;彰德彰德,彰仁明德。这里是周易之乡,怎能算不准;这里是仁义之府,怎能多要卦金。这样吧,算不准分文不取,算准了请客官随便拿。”

袁世凯听了那先生这番卖瓜自夸的吹嘘话后便说:“那你给我算吧。”

先生道:“我这是包文正算卦——你说清楚了我就算准确了,你想算什么,你想卜什么,你得先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我才能按卦理推算。”

袁道:“我家住在这南边项城,自幼苦读四书,习练武功,可是屡试不第,在家种田不收,经商亏本,不知是风水问题还是我的时运问题。”

那先生看了袁世凯手纹,知他是游手好闲之辈,又问了他的生辰年月,便故意扒了几下手指,翻了几下八卦图便道:“客官,您这是怀才不遇,确实是风水所至,坏就坏在你那个项城的‘项’字上了。当年楚汉相争,逐鹿中原,鸿门宴上项羽不听范增之言杀了刘邦,而把刘邦放了,这叫放虎归山。后来刘邦得韩信为帅,九里山一场恶战,项羽兵败乌江自杀,这项城的项字能好吗?”

袁道:“那么哪里的风水好呢?”

先生道:“天下以我中华为中心,中华以我们河南为中原,洛阳、汴梁、郑州、邺城,还有我们这彰德都是前朝古都,我们河南风水宝地多着呢。”

袁道:“那邺城已不存在了,还谈什么风水宝地呢?”

先生道:“邺城虽不存在,但铜雀台尚存,王气犹在。就说我们这彰德吧,是殷商故都,谁不知殷商江山是铜打铁炼,号称铜墙铁壁,风水不好能行吗?要找风水宝地,还是来我们这彰德府找。”

那先生又翻了几下八卦图,继续说道:“查你的八字,你是水命,流水不腐,水流动才有奔头,存在坑里就臭了,人呆在家里就没事干。孔圣人周游列国虽没得什么官,却知道了外边很多事情,才能写出《春秋》这部书,拜项橐为师,留下千古格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苏秦游说六国合纵成功,身佩六国相印。我看你还是走出家门,出去遛达遛达,准能成就大业。”

谁知那先生啰哩啰唆、信口开河的一席话正中了袁世凯的心意,他连连点头说道:“先生算得准,算得准。”他摸出几两银子,丢给那先生,从此萌发了迁居彰德的念头。

袁世凯在这古都逗留数日后,便又去济南、保定、天津逛了数日,就进了北京城,找其堂叔袁保龄。谁知天时不成全他,这保龄早已调到旅顺口办理海防去了,世凯在北京举目无亲便旧病复发,先时在南京学的那一套——赌钱、下馆子、逛窑子摆上了用场。北京城的二流子、青皮混子也看中这出手大方的袁家少爷。两个名叫倪蔚文和吴亦莱的混子头,先时骗他下高级饭店吃喝,后是骗他下妓院嫖娼,再后来又骗他赌博,几天之后袁的口袋内只剩下一千元的银票。这袁世凯便不敢再赌再嫖了,他一心想打道回府返回项城。就在这时,他在一个酒巴茶馆内遇到了另一个进京谋职的阮忠枢。阮告诉他慈禧太后已开始卖官,李莲英是主管,能结识上李莲英行于重贿可能弄个官儿当当。袁问:“怎样能进入大内见到李莲英?”阮道:“大内不好进,不过李莲英闲时常到‘雅士居’酒楼走动,我托他办事就是在那里见到他的。”袁道:“你托他办的事,想来也是前程的问题吧?可曾办好?”阮道:“还未办好,听他说已有八九分成色了。”袁道:“那你帮我引见他一下吧。”阮道:“无有定日我怎好引见。”袁道:“那可怎么办,这不是望影扑虎吗?”

阮忠枢笑道:“需这般这般……如此如此……,来,我给你画个方位图。”

从那日起,袁每天守候在这“雅士居”左右。这回,这位袁家少爷要装下三烂了。

一天上午,袁世凯在这“雅士居”门外张望,见由西来了位像猪八戒一样魁梧但又猴精的人。根据阮忠枢的描绘,这人定是李莲英,他心里说:“几天来我守株待兔,我的爹妈,你终于来了,我得做好架式扑住你,不!包住你。”

李莲英刚到这“雅士居”门前,袁世凯便抢前一步把银票捺到李莲英手中,说道:“恩公,请到里边说话。”李莲英没顾得上看袁世凯,便把银票装入斗内,用左手一指道:“请!”袁也笑着指手道:“请。”

二人刚进客厅,这袁鼋蛋便跪倒磕头称道:“干爹在上,孩儿有礼。”

这一下弄得李莲英目瞪口呆,心想:我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儿子,便急忙把鼋蛋扶起来。袁世凯说明身世和来意之后,李莲英道:“你真是求官心切,竟这样冒失地称我为父亲,看样子你也有二十来岁,我今年才三十来岁,怎能做你的父亲呢?”

袁道:“干爹呗,又不是亲生儿子,昔日那安禄山比杨贵妃大十多岁,还称贵妃为娘呢。”

李莲英道:“你真是个傻蛋蛋,连比喻也不会比,那安禄山是为谋反,才那样做的,你呢,你想谋反吗?”

袁鼋蛋顿觉失语便道:“那明朝的魏忠贤公公收阮大铖为干……”

嗯!李莲英打断他的话说道:“宫里宫外,朝野上下都说我是魏忠贤,怎么,今天你也这样说起来了。要知道那魏忠贤后来是灭九族,这样我更不能收你这个干儿子。”

袁世凯又觉失口,羞愧难当,便又跪下口称:“恩公大人,是小子学识浅薄,比喻失当,真该打嘴,望大人原谅。”他说着抽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并又说道:“这是阮忠枢教我这么做的。”

李莲英捏了几下口袋里的银票笑道:“快起来吧,你和忠枢是挚友,我和忠枢也是挚友,咱也以朋友相称吧。”

袁世凯闻听此言,再次跪下口称:“哥哥大人在上,受小弟一拜。”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莲英、袁世凯原是一丘之貉,志同道合。

李莲英道:“慈禧老佛爷暗中晓喻给我,叫我给他卖官,钱多买的官大,钱少买的官小。你暂在北京等着,我给太后说好再告诉你。”

袁世凯听后满心欢喜,随后又在“雅士居”内要了好酒好肉,李莲英吃饱便回了大内。

只是袁世凯先前把带的银票嫖了、输了,到往刀刃上用时却没了,这一千银票在慈禧那里是微不足道的,李莲英也没敢启唇,便把银票装入自己斗内用了。袁在北京像憨狗等狼蛋一样等了半月二十天,渺无音信,便灰溜溜地又回到项城。要知袁世凯还有什么做作,请阅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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