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

体育场

大约从四五年前开始吧,我突然对省体育场有了兴趣,周末,或每日下班后,我常常要到体育场光顾一番。这其中的原因,除了想锻炼一下身体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有我的几位朋友。至于空旷,平日里来的人少,也是我所喜欢的。

省体育场在长安路西,南临着西安的二环路。这里除了建有一个偌大的椭圆形的比赛场馆外,还有许多的空地,空地上种植着树木,有女贞,有栾树,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树木,诸如椿树、白杨等,我记不大清了。树荫下,有很多的体育器械,吸引着一些中老年人和一些中学生,常在此锻炼。场馆周围开着许多商店,大多是卖体育用品和服装的。这些店铺,平日里也能招引来许多人。我就是被吸引来的人员之一。我家在西何家村住,和体育场只隔着两条马路,从省体育场出发,往西,穿过朱雀路和含光路,即到。直线距离也就是一公里多的样子。数年前,我突然头晕,到医院一检查,血压高,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后,很快康复出院。临出院时,医生一再告诫我,说我偏胖,让我平日注意锻炼。从那时开始,我喜欢上了走路,不仅平日上下班步行,就是节假日外出,如没有急事,我也坚持走路。体育场就是在这一段时日里,进入我的视野的。周末,我常常是起个大早,穿上运动衣,到体育场锻炼一会儿,然后回家,洗个澡,再开始别的工作。这一活动,坚持了多年,除非下大雨或下大雪,我从未间断过。其结果是,我这几年再没有发胖,身子骨比过去硬朗了一些不说,身体也消瘦了一圈,看上去比过去顺溜多了。

我频繁地去省体育场还有一个原因,这就是这里有我大学时的一位女同学。我这位女同学名叫胡玥,高个,人白净,很秀气,大学时期是我们班的生活委员,热心,好脾气,还有那么一股子侠气,和大家的关系处得都很好。大学毕业后,她先是在一所中专学校干了几年,随后很快辞职下海,先到海南,再到北京、新疆,在外打拼多年,也许是倦鸟恋林吧,突然又回到了西安。但在家又不能闲着,便和丈夫在体育场里寻得一处房屋,开了一家茶叶店,名曰多宝堂。茶叶店上下两层,下面卖茶叶,上面招呼朋友喝茶聊天。甭看门脸小,生意还蛮红火。买主大多是熟客,都是朋友,或朋友带来的。因店铺里来的人品位高,多宝堂也渐渐在西安有了一些名气。我在这里就先后碰到过西安的多位著名画家,如赵振川、邢庆仁、戴希斌等。还碰到过很多知名的作家,如陈忠实、王仲生、邢小利等。我到多宝堂去,大多也是喝茶瞎聊。这里氛围极好,原色的木凳木桌,壁上供佛,墙上有字画,加之满室的各式各样的宜兴紫砂茶壶(我同学的哥哥是上海美院毕业的,专攻陶壶制艺,故其在售茶之余,亦兼卖陶壶),室中氤氲的袅袅茶香,常常会让人想起一些过去的时光。胡玥好客,她的丈夫小乔多趣,我和朋友们在此一待,往往就是一下午,或者一个晚上。胡玥往往要沏几次茶,大家才能喝得兴尽而散。而散时,常常是夜幕降临,或者星斗满天。

在多宝堂喝过了茶,有时看看时间尚早,我会顺着场馆,往南走三五十米,顺道去一下省美术展览馆,看望一下我的另外一位朋友马卫民。卫民和我的年纪相仿,在美术馆展览部当副主任,是一位画家,人谦和,话不多,自从几年前经画家张健君介绍认识后,我们便彼此来往上了。我们周末有时会一起爬山、郊游,有时则会选一僻静的所在,喝喝小酒,吃顿便饭。更多的情况下,则是去他的办公室或画室闲聊,或看看他新近创作的山水画。我很喜欢卫民的画,他的画山石嶙峋,大气磅礴,很厚重。他画的花鸟也别有趣味,纯水墨写意,不着彩,让人一见难忘。去春最寒冷的时节,一夕,我和张健去他的画室,他送了我一张梅花斗方。画上寒梅虽仅有一枝,但却凌霜傲雪,灿然开放,向人间透露着春的气息。有了这张画,再到环城公园散步时,我常会在蜡梅树前伫立,想一想卫民兄所绘的那枝梅花,像这棵树上的哪一枝呢?心里便若开满了莲花,充满了喜悦和安静。

省美术展览馆的东面是省图书馆,春天里,周日无事,我在体育场锻炼完毕,常常会上到三楼的阅览室,要杯茶,静静地看一上午书。此时,春风浩荡,送来万木复苏的气息。我隔窗远望,但见树梢上流动着蒙蒙的绿雾,心也像冷冻了一个冬天的鱼,被从冰河里捞上了岸,瞬间复苏过来,跳跃不已。我会在心中默念汪曾祺的诗:“(新绿是朦胧的,飘浮在树梢,完全不像是叶子……)远树的绿色的呼吸。”我很喜欢汪氏的文字,可惜其人已归道山,每每念及,心中常怅怅然。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