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乐府多俚言

古乐府多俚言(1),然韵甚、趣甚。后人视之为粗,古人出之自精,故大巧者若拙(2)

【注释】

(1)俚言:方言俗语。

(2)大巧者若拙:出自《老子》:“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谓真正灵巧的人,不自炫耀,外似笨拙。

【评析】

从“古人”与“后人”的时间维度相比照,具体到古乐府的形态,陆氏揭出了“精粗”与“巧拙”的关系,而以“韵”、“趣”标示其诗美观。

古乐府虽多俚言,但“韵甚、趣甚”,后人目之为“粗”而实则“精”。关键是“韵”和“趣”弥漫在古乐府中,而使其俚而不俗。陆氏重雅卑俗,论诗颇重《风》、《骚》之“雍雍和雅”、“萧萧清远”的“大雅之音”或“中和之则”,其内涵着一种“韵”和外散着一种“趣”;或者说是情韵、真趣的浑然一气。此关乎古今之变与诗艺本身的展开。一般而言,诗中由“拙”趋“巧”在表现层面是历史的必然,所以陆机《文赋》这段话也适用于诗:“其为物也多姿,其体也屡迁,其会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贵妍。”由于物“多姿”,体“屡迁”,不巧、不妍就难曲尽其妙。但物极而必反,过于贵巧、尚妍实有碍于真情的表达,所以尚拙、尚朴也为古人不断提起。严羽《沧浪诗话·诗评》说:“盛唐人有似粗而非粗处,盛唐人有似拙而非拙处。”陈师道《后山诗话》则说:“宁拙毋巧,宁朴毋华,宁粗毋弱,宁僻毋俗,诗文皆然。”所谓“朴”、“粗”、“僻”之类,都近于“拙”;所谓“华”、“弱”、“俗”,则与“巧”相关。“巧”、“拙”几成对立之势。而吴骞《拜经楼诗话》卷四却说:“昔人论诗,有用巧不如用拙之语。然诗有用巧而见工,亦有用拙而逾胜者。同一咏杨妃事,玉谿云:‘夜半燕归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此用巧而见工也。马君辉云:‘养子早知能背国,宫中不赐洗儿钱’。此用拙而逾胜也。然皆得言外不传之妙。”看来“巧”、“拙”不是截然对立而在于如何“用”。袁枚《随园诗话》卷五对此发挥道:“诗宜朴不宜巧,然必须大巧之朴;诗宜淡不宜浓,然必须浓后之淡。譬如大贵人,功成宦就,散发解簪,便是名士风流。若少年纨绔,遽为此态,便当笞责。富家雕金琢玉,别有规模;然后竹几藤床,非村夫贫相。”这似可作为“大巧若拙”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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