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是为了能吃上蛋挞

第三章 只是为了能吃上蛋挞

我成了一名木屐舞演员;我未能得到自己想吃的蛋挞;招致霍金斯的愤怒。

在通往小巷的大门内还有5个男孩,他们也是木屐舞演员。他们簇拥在一起,没人在玩也没人说话。当红脸男人带着我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男孩们用一张棕色的纸把舞台服包起来,用手臂抱着。借着煤气灯发出的光线,我看到他们都是衣衫褴褛,满脸疲惫。

“这就是要跟你们一起表演的新家伙。”红脸男人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说。我感到很痛,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体。

男孩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被这么多人齐刷刷地望着,我感到很不自在。

“快点儿说话!”红脸男人突然大吼道,惊得这些男孩一下子跳了起来。“当我跟你们说话时,你们要快点儿说:‘是的,先生!是的,霍金斯先生!’”

“是的,先生!是的,霍金斯先生!”男孩们一起说。

“好了,小家伙们,现在准备回我们温馨的家,然后吃蛋挞作晚餐吧。”霍金斯说着,一边向舞台的看门人点了点头。这个看门人留着胡须,坐在那里沉默地抽着烟。我们穿过一条阴暗的小巷,来到大街上。

那是一个雾气弥漫的寒冷夜晚,街灯在雾气的萦绕下显得鬼魅异常,我们的脚步声在大街上显得空洞而压抑。我从未试过这么晚外出,雾气笼罩下的事物看上去都很奇怪,大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车辆偶尔呼啸而过,我的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

男孩们都走在前面,霍金斯和我紧跟其后。我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的双脚开始发酸。在霍金斯用力地紧握下,我原本疼痛的手指开始变得麻木。我有些迷糊,还很困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我的母亲。等我成了“富人”之后,带着3.6英镑回家看望她的时候,她肯定非常高兴。

我们来到一间房屋的门口,那里有一盏光线微弱的煤气灯。霍金斯像赶牲口一样把这些男孩聚在一起。一个脏兮兮的胖女人开了门,说了一些让我们内心颤抖的话。接着,我们在阴暗的楼梯上走了很久。最后,霍金斯放开我的手,打开了一扇门。

当我们踉跄着走进去的时候,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就涌入我的鼻孔。这是一间又脏又破的房子,只有两张床、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

“好了,我们到家了。”霍金斯高兴地说,“现在,你们要吃一顿好的。”男孩们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安静地坐下来,然后看着他,偶尔也会看着那扇门。我揉了揉发酸的手指,同样看着霍金斯。那颗疣还在他眼睑上,我简直无法将目光从这颗疣上转移出去。

没过多久,刚才那个肥胖的女人走了进来,同时给我们带来了晚餐——霍金斯吃的是排骨和麦芽酒,而我们则是一碟布丁和切得很厚的面包片。男孩们都像饿狼似的大口吃着,我则把碟子推到一边,看着霍金斯。他正大口地吃着排骨,满心愉悦地喝着麦芽酒。

“蛋挞在哪儿?”我问他。

“蛋挞!你什么时候听说晚餐吃蛋挞?”他对我吼道,“蛋挞!”他咯咯地笑了起来,不断重复着这个词语,直到我觉得又羞愧又困惑。接着,霍金斯将他那张红脸对着我,用可怕的声音大吼:“小家伙,有这些吃你还不满足?还想吃蛋挞?我还要给你蛋挞吃?”他的话吓得我缩进椅子里,心里害怕极了。

“你并不想吃蛋挞,你想吃的是棍子吧?你想要好好地吃一顿棍子吧?”

“不是的,先生。”我说,“先生,请不要打我。”

“哦,你不想吃棍子吗?不,你肯定想吃棍子!我的棍子在哪呢?”他用可怕的声音咆哮着。我在椅子上蜷缩着身子,内心的惊恐无以名状,连哭都哭不出来。最后,他用大手抓住我的肩膀,我痛苦地尖叫起来。

他只是摇了我一下,然后一把将我推回到椅子上。就是从这个时刻开始,我就生活在对他的恐惧当中——这样的恐惧让我的每个白天与黑夜都显得暗淡无光,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其他男孩也很害怕他。他和我们在一起时,我们都安静地坐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晚上在房间里溜达时,会拿着那根棍子晃来晃去,看得我们心惊肉跳。虽然我记不起他是否真的打过我们,但他的确经常给我们施加这种随时要打人的心理压力,让我们倍感痛苦。有时,他早上会把我们锁在房间里,胆子大的男孩子就会说霍金斯晚上回来之后会怎样打他们。他们说的时候都非常小声,不时看着大门,其余人都听得浑身发抖。

晚上的时候,我们就跟着霍金斯去各种各样的音乐厅。这些音乐厅都与我母亲之前唱歌的舞台不一样,这里的舞台很宽敞,还用木凳与木桌在中间围成了一个正方形,我们就在正方形的舞台上跳舞。音乐厅里弥漫着烟草的味道,还伴有麦芽酒和烈性啤酒的气味,数百个留着胡子的丑陋男人在台下盯着我们看,这有时让我感到非常困惑,不知道该怎么跳舞。我当时的身材很矮,每天还要忍受饥饿和霍金斯带给我的持续恐惧。我感觉脚很沉,无法迈出轻盈的舞蹈步伐,我的眼睛被刺眼的光线照得睁不开。我真的很想爬着回到一个安静的黑暗角落,这样我才能好好休息,感觉到母亲的手正在帮我掖被子。一想到这里,我就会在跳舞的时候暗自流泪。但我绝对不敢停下或是跳错一个步伐。我真的不敢。

我幼小的心灵承受着太多的痛苦与恐惧,我必须将舞蹈跳得很好。观众经常会大声欢呼“继续跳”!在他们大声叫喊与欢呼、喝着麦芽酒的时候,我虽然感到非常疲惫,但也只能继续跳下去,直到浑身都酸痛不已。有时,他们会丢给我一些钱。在他们尽兴之后,霍金斯就过来搜我的口袋,把我握紧的拳头掰开,拿走我身上的每一分钱,因为他担心我会私藏。

这几个星期的所有记忆都因为霍金斯的存在而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这样的恐惧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当他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尽可能地远离他,只是安静地在一个角落里坐着,静静地看着他眼睑上面的那颗疣,还有他手上的那根长棍。当他出去的时候,我还是坐在那里,一想到他还会回来,我就浑身发抖。吃晚饭的时候,我很饿,但在他可怕的目光注视下,我根本吃不下那些布丁。

一天晚上,我们来到一座音乐厅,里面的观众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观众们都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喊:“快点儿打,狠狠地揍他!”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这让我感到浑身发抖。在我们原本要表演的舞台中央,两个人正在打架。

霍金斯带着我们推开人群,找到一个离这两人较近的位置观看。我看到这两个人都赤裸着上身,在煤气灯的照射下显得很强壮。他们大力地挥着拳头,空气里弥漫着烟酒味,这样的气味让我内心一阵恶心,人群爆发出来的欢呼声也让我感到害怕。其中一个人一阵晕眩,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然后倒在台上。他离我很近,他的脸我看得很清楚。他的脸已经被打肿了,看不到眼睛,鲜血直流,他张开的嘴巴也流着血。这一恐怖的场景让我幼小的心灵深受震撼。经历了几个星期的提心吊胆,我当场晕倒了。

我很快被叫醒去跳舞。观众被刚才的打架调动起来,向我们扔了许多钱。当霍金斯在门口处搜我的口袋时,他弯着腰,那张红脸对着我,大声地咒骂,但却没有用手来抓我。我感到浑身一阵麻木,打了一个冷战。我觉得自己无法走路,于是他就像父亲那样把我扛在肩膀上往回走。

很久之后,我站在他的膝盖上,他用手轻敲着我的头,严肃地看着我。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大声地说,“小家伙,你好好说,难道我没有给你好吃好喝吗?难道我不是一位从未用棍子打你的好主人吗?”

“哦,是的,先生。”我一脸惊恐地说。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要像小吉姆那样在我的管教下死去。”他愤怒地对我说,“你听到了没?你这个顽固的家伙,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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