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娃娃敢死队”亮相

第三章 “娃娃敢死队”亮相

“自古英雄出少年。”马鞍山黄漂队由13人组成,平均年龄才22岁,但在那个充满了激情与梦想的80年代,这些血脉偾张的热血青年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以永不回头的精神,带着简陋漂流器材,怀揣着只够乘车的路费,少年壮志不言愁,毅然冲上了黄河漂流探险战场。这与河南黄漂队集聚了中国江河漂流精英的实力、北京市青联组建的黄漂队精良装备和雄厚保障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因而被当时媒体称之为黄河上的“娃娃敢死队”。然而就是这不见经传的“娃娃兵”,在黄河惊涛骇浪中上演了一场场“出生入死”的大戏,感染和激励了黄河两岸无数人的爱国主义激情,让世人刮目相看。

1987年3月20日晚8点,马鞍山黄漂队首批队员踏上了征程。从马鞍山火车站出发,在南京转车登上3月21日早2点03分开往西宁的火车。车上乘客很多,携带的行李挤满了车厢过道,根本就没有座位,队员们被挤散,分散在几处车厢连接处的锅炉间边,因带了橡皮筏、救生衣、船桨、打气筒等装备,行李超重在火车上被加收了20元钱。

汤立波坐在过道上,闷热的车厢内散发着一股咸鱼似的腥臭味,听着火车行进时发出的单调而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使人昏昏欲睡,但来回到锅炉间接水的人们,又不断把他撞醒。想到此行前途未卜,想到什么是人生意义,想到今生漂流黄河夙愿即将实现,心中感慨万千,他索性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垫在摇摆不定的膝盖上,写下自己此时的心情:“愿我们都能从心出发,去选择努力,选择方向,选择生活,去想去的地方,停留在想停留的地方,做自己喜欢的事,活出自己想要的美丽人生。没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但生命的每一刻都是美丽的。生活并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工作,也不是有很多很多的绝望,我们做一件事并不是想要得到谁的称赞和羡慕,也不用假装坚强和懂事,它是可以很美丽又很动人的。”

车直到兰州站后,车厢内才稍有稀松,汤立波、黄毅和秦德根等得以会合。3月22日夜12点40分,火车到达西宁站。下车出站后,看到张大波、洪元锦、王来安在招手,大家心情都很振奋。先住进车站附近的兰州军区西宁转运站招待所。正好有个住6人的房间,大家洗了个热水澡,呼呼大睡,一解旅途上的疲倦。

到达西宁后,张大波和汤立波带着马鞍山市科协出具的介绍信来到位于省政府内的青海省科协,受到了热情接待。他们对马鞍山市黄漂队来到青海表示欢迎,并对其勇于征服黄河的精神表示钦佩。同时青海省科协的同志也特别提醒马鞍山来的黄漂队:“黄河落差很大,水流凶险,旋涡众多,所以船只无法在黄河上驾驭,黄河两岸的村民自古以来都是靠羊皮筏作为两岸往来的交通工具。在漂流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

在细心询问队伍人员组成、身体状况、行动路线和需求后,青海省科协很爽快地为马鞍山黄漂队出具了一份介绍信,介绍信是写给青海省玉树州和果洛州科协的,要求为安徽省马鞍山黄河漂流探险队给予方便,并盖上青海省科协的公章,落款时间为3月26日。首次来到青海省科协就得到对方如此热情关怀支持,使队员们都很高兴,那忐忑不安的心也踏实了。

当队员们来到西宁市科协时,也受到热情接待。对方还出具了首份马鞍山黄河漂流考察队到达西宁的证明信,这被队员们形象地称为黄漂路上的“通关文牒”。当得知到玛多县城的客车票一票难求,而队员们又怀着上源头的急迫心情,西宁市科协同志马上打电话与西宁长途客运站联系,求得对方帮助。

在等待出发的几天里,漂流队员也没闲着,大家将身上总共带着的2000余元钱,集中起来使用,买了2部海鸥DF照相机及2个闪光灯,花了600元钱,买胶卷用了320元钱。还采购了一个高压锅、几瓶酒精、100袋方便面、50块大饼,几十瓶(袋)酱菜等,解决旅途中吃饭等问题。

返回驻地,大家酒足饭饱,倒头蒙被呼呼大睡,而此时汤立波却难以入眠,眼前看来一切顺利,但前程还有哪些艰难险阻难以预料,他不由得拿出青海省地图,对着地图上黄河上游沿线的城镇,提笔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行动计划方案。

夜深了,青藏高原上的西宁市天空满是星光,星星在眨着眼睛,汤立波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入睡,突然想到,离开马鞍山时走得较急,不少事情还未交代清楚,而后勤保障的跟进更是不可或缺,想到这里,他又返回桌前,代表奔赴黄河源头前线的马鞍山黄漂队全体队员挥笔给报社李鹰记者写了一份《委托书》,内容如下:

我们自发组织的黄河漂流考察队已登上征程,我们愿在暴风雨中经受千锤百炼,我们愿在建市30周年之际,谱写我市新的史篇。

我们经过半年多的筹备,收集掌握了大量有关黄河方面的资料,同时也耗尽了个人的积蓄,现在我们除了两只橡皮筏和两顶帐篷外,几乎两手空空,我们的条件极其简陋,但我们决心已定,我们已开始奔赴黄河源头,我们一定要为30万钢城人民争光。我们深知,我们的这次漂流探险活动要依靠钢城人民的理解和支持,才能成功。我们在漂流中需要物资和财力的不断补充,我们恳请全市人民和曾经支持过我们的单位和个人再进一步给予我们帮助。

在黄漂筹备工作中,我们了解的几位同志作了大量组织和后勤保障工作,由于走得紧迫,走得匆忙,未来得及委托聘请。现在我们郑重委托《马鞍山日报》记者李鹰同志,市工人文化宫群众体育科管亚楠同志,省体工队教练谷和永同志以及市港务局林雪平同志,市传动机械厂贾国民、郑德平同志,市个体协会团支部副书记杨师同志等,为马鞍山黄河漂流探险队帮助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并请市报社转达我们的委托,不胜感谢!

敬礼

顿首

黄漂队队员 汤立波、张大波、黄毅、王来安、洪元锦、秦德根

1987年3月26日晚于青海西宁

当把这一切做完后,已经东方微晓,而汤立波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几乎与此同时,3月25日的《马鞍山日报》“星期六”周末版上,刊发出《我市一支考察漂流队直捣黄河源头》的消息报道。

我市13名青年自发组成的“马鞍山我爱中华黄河考察漂流队”,于3月20日和21日分两批于深夜踏上惊心动魄的征程。

打去年我省王殿明首漂长江壮举后,我市青年萌发了征服黄河的雄心,去年10月以后,市欣新工艺美术厂4名青年先头骑自行车沿黄河实地考察,收集回来了大量黄河险段水文资料,并且自行集资购买了漂流筏、帐篷及救生器材,经过半年多的准备,凑足路费,选定在4月中旬的最佳漂流季节,闯上黄河源。

漂流队员来自马钢等近10个单位,平均年龄22岁,他们将乘火车到达青海西宁,然后换乘汽车到达星宿海,再徒步几十千米直捣黄河源头。

在西宁期间,由于首先只拿到3张开往玛多县的长途客车票,3月27日早9点,张大波、汤立波、洪元锦3人率先登上西宁开往玛多县城的长途客车先行出发。整个路程要两天一夜。汽车在险峻的山路上颠簸行进,车窗外一个又一个山丘从眼前闪过,树木稀少,山腰、河滩上残存的雪地在灰黄色的高原上显得分外醒目。

时至傍晚,客车在一个叫在河卡的小镇停了下来。乘客们要在此住上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客车准备继续上路时,几个寺庙僧侣和一个藏族同胞携带着大包小包赶了过来,要去玛多县城。由于行李架在客车顶部,这位藏族同胞一手扶梯,一手拎着行李,怎么也提不上去。

已上车的洪元锦见此状,立即招呼几个队友下车,大家连举带托,帮助这位藏族同胞把大包小包安放到车顶上的行李架上,并用绳子系紧。这位藏族同胞很是感动,上车后连连说着“突及其,突切那”,队员们听不明白,经车上人指点,原来是藏语“谢谢”的意思。

客车在漫漫旅途中穿山越岭,一路大都是上坡,海拔4000米的高原缺氧,汽车发动机的效能也只能达到60%左右,尽管发动机在吃力地轰鸣,但速度还是慢慢吞吞,百般无聊中,大家开始轮流唱歌来活跃气氛。张大波吼着嗓子,唱起当时最新流行歌曲,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汤立波接着跟上一曲《跑马溜溜的山上》,而一边的洪元锦歌唱不来,就说,“我来讲故事吧”,于是就讲起一个从书上看到但印象深刻的故事。

这个故事说的是在清光绪年间,江苏的贾先生替老板出门去收账,当收得银圆1800多块后,已是口干舌燥、疲惫不堪,就来到一家名叫“十六铺”茶楼,喝了点茶后,就急忙赶回去交差。可回到商行他突然发现装着银洋的皮袋子不见了,顿时如雷轰顶、大汗淋漓。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啊,他如何赔得起呢,于是绝望地大哭起来。

话说就在贾先生离开茶楼后,进来了一位浦东人义先生,因经商运气不好,老本赔了个精光,正好那天买了船票准备渡江回乡。因为开船时间还早,也来到“十六铺”茶楼,想慢慢喝着茶来消磨这段时光。义先生刚坐下,就发现身边的椅子上有个皮袋子,许久不见有人来取,提了提感觉沉重,于是打开一看,竟然全是光闪闪的银圆。这可真是一笔大财啊,有了它不但可以改变自己穷困潦倒状态,而且后半生衣食也有余了。

但他转念一想:不行,钱财是各有其主的,这钱我不能要!如果我把钱拿走了,失主因此而丧失名誉,甚至失掉性命,我的罪孽可就大了。“不义之财不能取”的道理大家都知道。于是义先生等失主一直到掌灯的时分,茶客都回家去了,只剩了义先生一人,他仍然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过往的人……

突然,他看到一个人面色惨白、踉踉跄跄地朝这里奔来。来人正是贾先生,他径直向义先生桌子走来。义先生看得出他就是失主,笑着对贾先生说:“你掉了钱袋吗?我等你很久了。”义先生说着拿出那个皮袋子。贾先生感激得浑身颤抖,千恩万谢地说:“您真是我的救命大恩人哪,没有您,我今晚就要上吊了!”

贾先生不知如何酬谢才好,于是说:“那我请您喝酒,好吗?”义先生坚决推辞。最后,贾先生说:“不谢,我心怎安!明天早晨在下在这酒楼恭候,恳请恩公大驾光临,不见不散。”说罢一揖,掉头走了。

第二天早晨,义先生居然来了。贾先生正要施礼再谢,义先生却抢先道谢,说:“多亏你昨天丢了钱,让我捡回了一条命。”这也让贾先生一头雾水。义先生接着说,我昨天原定渡江回乡的,已经买好了午间一点钟的船票,因为等你领回失物把登船耽误了,回到住处得知,那条船行驶到半途被急浪打翻,船中23人性命堪忧。”

“我如果上了那船,岂不也生死未卜吗?是你救了我的命啊!”说罢再拜。周围的客人们听了都啧啧称奇,说义先生一桩善举挽救了两条人命。

上车的那位藏族同胞懂些汉语,听明白了故事,禁不住说道:“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他觉得这几位帮助提行李的年轻人还挺仁义友善的,于是和洪元锦交谈起来,队员们知道了这位藏族同胞名叫格祥。由于年龄也和马鞍山的黄漂队员们相近,大家共同语言也就多了起来,于是围绕藏传佛教,当地藏族同胞的风俗、生活习惯等,向格祥请教。

在聊得越来越投机后,格祥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要到那里去?”

洪元锦很自豪地说:“我们来自安徽省马鞍山市,这次是要登黄河源头去考察,还要漂流黄河呢。”

格祥听得嘴张得老大,“你们就是来漂流黄河的?我知道。到处都在说这个事。”

“正好,我家就住黄河源头的曲麻莱县麻多乡,我是乡里小学教师,还兼乡里的会计,我可以带你们去。”格祥以藏族同胞特有的热情爽快地说。

这下轮到车上马鞍山黄漂队员惊愕了,谁也没去过黄河源头,大家正为如何上源头发愁呢,这真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知音”啊!大家一下围到格祥的身边,详细询问到源头如何走,要带什么装备,源头天气是否寒冷。他们有着问不完的问题。

“到黄河源头是没有路的,车子更开不上去,要靠骑马才行。”格祥一一讲解着……

3月28日下午5点30分,客车到达了玛多县城,天还是大亮的,由于时差,那里要到晚上9点才天黑。由于格祥在玛多县城亲戚和熟人多,在他介绍下,黄漂队员先在一个老大妈家中住下,为了不麻烦人家,漂流队员每人还交了2.5元的住宿费。大家约好等格祥在县城办完事后一同出行。同时也等待后批坐车上来的队员。

玛多是新中国成立后在荒芜草滩建成的一座高原小县城。玛多,藏语意为“黄河源头”,隶属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是黄河上游第一县,海拔在4200米以上,年平均气温零下4摄氏度,属高寒草原气候。这里是中原腹地进入青藏高原的驿站和渡口,是进入黄河源区的大门,故称“黄河沿”。高原、山川、雪山、草地,成群的牦牛和雪白的羊群,构成这里独有的风景。

第二天,张大波等3人早早起来,热情的房东老大妈准备了热腾腾的酥油茶和奶酪。首次品尝到当地的饮食,在南方长大的这些漂流队员还真吃不惯,但为了适应当地风俗,大家还是很高兴地就餐。然而,一回到房间每人又吃了一包方便面。

漂流队员们与玛多县黄河源头地区黄金哨卡人员合影。前排左起秦德根、黄毅、张大波、王来安、洪元锦。后排右起汤立波、格祥、黄金哨卡3位工作人员

上午出门,首先来到玛多县政府礼节性报到,请当地政府在路线图上盖个章,证明马鞍山黄漂队到达玛多县。之后带着青海省科协出具的介绍信拜访了当地科协,同时希望能帮助解决前往黄河源头的交通工具,均受到对方热情接待,对方表示尽力安排,并安排他们一行免费住到县政府招待所。

由于“黄河第一桥”就坐落在玛多县城边,自然吸引着大家的兴趣。在县科协办完事后,大家直奔黄河大桥浏览风光。这座1966年在原址开工修建的黄河大桥,为5孔钢筋混凝土组合桥梁,是联通西宁与玉树的唯一陆地交通要道。在当时来说,这座桥把两岸的山川草原连接在一起,结束了千百年来这里的民众只能靠羊皮筏过河的历史。时值3月,黄河上游河道还处在冰封状态,静态的冰面与远处披挂皑皑白雪的雪峰,构成黄河源头区特有的旖旎风光,如同一幅凝固的西洋油画。

此时,队员们却无心观赏风景了,从低海拔的江南登上海拔4000多米的青藏高原,尽管出发前已有思想准备,带足了“晕海宁”等防晕车的药品,但真正身临其境,因空气中氧气稀薄引起的高原反应还是让他们一时无法适应。身体沉重如大山般压下来,头像炸裂般地疼痛,口腔溃疡,嘴唇浮肿得像气球,连手指甲盖都瘪了下去,而低温严寒气候更是雪上加霜,重感冒、发烧,使这些身体壮硕的小伙子们扛不住了,纷纷住进了医院,打针吊水,吸氧,补充葡萄糖,折腾得一宿无眠。

3月29日晚上5点左右,从西宁乘坐另一辆客车的王来安、黄毅和秦德根3名队员到达了玛多县城,6名队员再次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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