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吸烟

到了国外，就觉得中国的烟民真是幸福，什么地方都可以吞云吐雾。国内的烟民，当然也受到围剿，形势却远没有欧美那么严峻。首先是烟的价格数年如一日，不像欧洲，逐年地上涨，在法国，几乎半年一个价，一包万宝路，前年两元五，今年四个欧元已经打不住。

更糟的是，烟民的领地一点点被蚕食，越来越多的公共场所，开始对烟民说不。倒是最大的公共场所可以为所欲为，我指的是户外——若想吸烟，出门自便。大约就为这缘故，法国露天的公共场所，不拘公园、广场、草坪还是街道上，常是一地的烟头。见人随地吐痰，法国人必是面露鄙夷之色，杂物果皮，他们会收拾干净，掷入垃圾箱，唯有烟头，扔的人无所顾忌，看见的人习以为常——室内既不许吸烟，你总不能要求抽烟的人在户外也随身带着烟灰缸。

欧洲的烟民，似乎女性多于男性。

从健康的角度考虑，吸烟百弊而无一利，换作审美的角度，那就另当别论。法国女性吸烟者为数众多，关在室内，瞻仰者少，未免可惜，移到户外，马上就是都市一景。遇晴好天气，办公楼外，教室门前，总可见到不少的女烟民，课间休息的女学生，出来放风的女秘书，三三两两地闲聊，通常是抱臂而立，一手擎烟，姿态莫不优雅。巴黎街头，更是养眼。记得中学时与人研究“女郎”二字，有位见多识广的女生坚称，唯法国女人可称女郎，我国女性，甚至彼时颇受欢迎的朝鲜片中的美人，都不能算。此言一出，众人虽有疑问，却也不敢不服。盖因“女郎”二字似与“摩登”关联，我们虽对法国一无所知，却认定那是摩登的化身。法国女人，自然要往摩登里想象，想象之中，法国女郎细长的指间，又还例须挟香烟一支。实地考察，也算是应验，看衣着入时的女子行在道上，不疾不徐，且行且吸，青烟随身飘散，端的别有一种妩媚。

然而眼福是眼福，实惠是实惠，户外抽烟，虽是天高地广，可以直抒胸臆，阵阵风来，烟缕出口即散，到嘴不到肚，却终是不爽。好在当局并不赶尽杀绝，室内总算还有些特区。咖啡店多不禁烟，因此常见烟雾缭绕。小酒馆如PUB之类，抽烟更是过了明路的，晚上走进间灯光昏暗的酒吧，浓云密雾之中，到处都是红星闪闪。餐馆禁烟的不少，不过也有些设有吸烟专座，奇的是禁烟区和吸烟区常常并无阻隔，烟雾升起，还是大家共享。

采取隔离政策的是在火车上，一列火车总有几节吸烟车箱，若是一节车箱内有两个世界，那便中间设卡，一道门将车箱分作两截。高速列车例须订座，买票因此多了道手续，一等二等之外，还要回答是吸烟座还是无烟座，虽是未免繁琐，但是不必戳在车箱接头处的方寸之地向隅而吸，靠在软座上便可吞吐开合，何等的惬意！也只有在那时，才觉人家对烟民，某些时候比我们这边要人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