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抄本的特征

(四)抄本的特征

由于己卯和庚辰两本都是手抄本,庚辰是据己卯抄的,因此己卯本由于抄写的关系而形成的一些特征,又由于庚辰本的抄手水平不大高,但又比较认真,他们比较忠实地照底本摹写,因此这些特征,也反映到了庚辰本里,现在却成为我们考证这两本的渊源关系的有力证据,这些证据是:

1.己卯本第十九回第三面第二行在“小书房名”这一句的“名”字下空了五个字的位置,然后又接写“内曾挂着一轴美人,极画的得神,今日这般热闹,想那里自然”,然后在下面又一直空到这行末,形成一条大空白,然后又转行接抄。形成这两处空白的原因,前一处可能原想给这个小书房起名的,后来终于未起,故形成了空白;后一个空白看来也不像是由于抄错,因为如果是抄错了,只须点掉一个“里”字,再在“自然”两字的上面添上“美人也”三个字就成了,根本用不着空出几乎是一行来,看来空这一行是另有原因的。有趣的是这两处空白,照样保留在庚辰本的相同的位置上,稍稍不同的是庚辰本在把“名”字点去后,又轻轻地加了一竖,表示上下文的紧接,在另一处把“自然”两字点去后,也加了一长竖,以表示上下文的紧接,尽管这样,这两个空白,依然存在(见庚辰本第405页),形成了两书共同的特殊标记。

2.还是这一回的末尾,宝玉与黛玉讲故事,原文说:“宝玉见问,便忍着笑,顺口诌道”,在“道”字下就一直空到底,然后转行低一格再写“扬州有一座黛山”云云,一直到“宝玉又诌道”以下又一直空到底,然后再转行顶格写“林子洞里原来有群耗子精”,这里又是两处空白。我们细检庚辰本,与己卯本又是一模一样(见庚辰本第431—432页)。

3.第二十回末尾,在己卯本上本回的第八面第二行的批语下,即在“金闺绣阁中生色方是”这句批语的下面空了两个字,接着又空了一整行(按此页按行数算并未空一行,但此页头两行都是正文下的双行小字,因字体小,两行实际上只能算一行,故书页上整整空出了一行),今检查庚辰本,发现庚辰本上所留的空白,与己卯本上一模一样(见庚辰本第444页)。

4.己卯本第六十三回在“众人嫌拗口,仍番汉名,就唤玻璃”下,又一直空到底,形成了一长条空白,我们检查庚辰本,庚辰本同样在“玻璃”下面,留下了整整一长条空白(见庚辰本1510页末行),与己卯本完全是一个格局。

5.己卯本在第十七至十八回前面半页的空白纸上分六行写着:“此回宜分二回方妥”,“宝玉系诸艳之贯,故大观园对额必得玉兄题跋,且暂题灯匾联上,再请赐题,此千妥万当之章法”,“诗曰:豪华虽足羡,离别却难堪,慱得虚名在,谁人识苦甘”,“好诗,全是讽刺”,“近之谚云:‘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真骂尽无厌贪痴之辈。”庚辰本在第十七至十八回的前半面空白页上,也同样按己卯本的原格式写着这六行字,不仅分行、起迄完全一样,连其中的错字,如“诸艳之贯”把“冠”误写为“贯”,“慱得虚名在”的“博”字误写成“慱”,等等,也完全一样。

6.在己卯本第五十六回(见新发现的残抄本,原件藏革命历史博物馆)末尾“只见王夫人遣人来叫宝玉,不知有何话说”这句的右下侧,写着“此下紧接慧紫鹃试忙玉”一行小字,这行小字并非《石头记》的文字,是本回抄写者指示下回接抄的人的,与原文无关,与庚辰本的抄写者更无关(庚辰本这两回的抄者是一个人),但是在庚辰本的同一位置,居然把这一行小字也照录了下来。

7.抄写上的错误。己卯和庚辰两个本子都是抄本,因此都会出现一些抄写上的错误,其中有些错误,是前后因袭的,己卯本错在前,庚辰本照错在后,错得一模一样。这种例子前面已几次提到,不再重复。这里再补充一例,己卯本第二十回开头正文第三行下有一大段双行小字批语,这段批语的末尾几句,己卯本是这样的:“宝玉之情痴,十六乎,假乎,看官细评。”这个“十六乎”是实在讲不通的,我们推想在己卯本的原底本上,实际上是一个草写的“真”字,当时这个怡府本的抄者不认得这个草书的“真”字,竟把它错成“十六”两个字了,后来又有人用粗拙的笔改为“真”字,但仔细看原底子,“十六”两字还是清清楚楚可以辨认出来。现在这个“十六乎”居然一模一样地保存在庚辰本里(见第437页),这不仅说明庚辰本是照己卯本抄的,而且庚辰本过录己卯本时,己卯本还没有把这个错误像现在看到的那样改正过来,所以就照样抄错了。另举己卯本并不错,是庚辰本抄错的,但这个错仍然与己卯本有关的一例。己卯本第十七至十八回末尾元春点戏一段,在正文“第四出离魂”句下,有双行小字批,抄写的格式是:“伏代玉死”、然后转行与这一行并列写“牡丹亭中”,这段批语即到此结束。然后在“伏代玉死”的“死”字下面,紧接写另一条批语“所点之戏剧伏四事,乃”,然后再转行紧接上一段批“牡丹亭中”的“中”字下面,接写“通部书之大过节,大关键。”在己卯本里“伏代玉死”云云和“所点之戏”云云,这完全是各为起迄的两段批语,在两段分界处还画了一个圆圈以示区别。但庚辰本的抄者没有注意这个符号,也没有看出这是两段不同的批,竟从形式上依直行一迳抄了下来,变成了这样一段离奇古怪的文字:“伏代玉死,所点之戏剧伏四事,乃牡丹亭中通部书之大过节,大关键。”读庚辰本的这段文字是无论如何读不通的,一查己卯本,问题就十分清楚,连庚辰本所以抄错的原因也一目了然了。这一特殊的错误,也有力地说明庚辰本确是据己卯本抄的。

  1. 按现藏北京图书馆的己卯本上,除这个圆圈外,还有一条横线以隔断上下,可能这条横线是后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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