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善是大美——《诗经·周南·桃夭》赏析
【导读】
三千年来驻扎在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意向何其多。比如离别时的柳枝,思乡时的明月,再比如灼灼的桃花。不同于前两者,桃花在诗歌中的象征意义看起来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解读。比如白居易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比如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比如唐寅的“桃花坞里桃花庵”。而桃花入诗之始,应该还是《诗经》中的《桃夭》。
《桃夭》是《诗经》中的第六篇。这是一首祝贺年轻女子出嫁的诗歌,成于春秋时期,或者更早。《周礼》有云:“仲春,令会男女。”上古时期一般将姑娘出嫁的时节定在桃花绚烂的早春时节。于是天真烂漫的先民们便将满眼恣意盛开的桃花信手拈来唱进恭贺新婚的歌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并非苦思冥想、仔细推敲而来,但正是这种水到渠成的恰到好处令后世文人再难以企及。用“灼灼”形容桃花,刘勰《文心雕龙》评价其是思考千年也难易一字的佳构。
不过用桃花来形容女子,到底是在形容女子的什么?桃花是中国人最熟识的花朵,不同于兰花的谦谦君子深藏不露,荷花的静水深流遗世独立,它开在乡野之间,田边村头,有人的地方一定有它。它的美,就像其明艳热烈的色彩一样,是大鸣大放的,是收不住的,完全不同于中国儒家倡导的中庸之道。这艳丽甚至艳俗的桃花,以及如同桃花一般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好的?
当然是好的。
不要忘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后面,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它的灼灼之美,在艳丽的外表,更在于“宜其室家”的美好德行。桃夭三段,循环复沓,看起来只更改了二三字,其实却是道出了古代女子的一生。初嫁之时,如同刚刚绽放的桃花,明艳爽朗;待到嫁后,平淡生活更像花期结束后结出的果实,“有蕡其实”,成熟持家;待到老来,美丽的桃花固然不再,但“其叶蓁蓁”,多子多孙才是真正人生的完满。看起来是俗,可这俗,不容易做到,也不容易得到。“宜其室家”“宜其家室”“宜其家人”,需要的绝不仅仅是《毛诗序》当中的什么后妃之喻,什么宫斗心计,什么持家手段。一个“宜”字,才是女子乃至所有人能够安然圆满度完一生的真意。注释中“宜”解释为和顺、亲善。这是全中国最看重的品德,小到“宜家”,大到“宜国”,就像桃花一样,艳丽一点,俗气一点,但是毫无攻击性,开得那样爽朗。上到清高自持的文人雅客,下到斗大的识字不到一箩筐的乡野村夫,没有人不爱它。此乃大美。
(凤轶群导读)
【原诗】
桃之夭夭[1],灼灼其华[2]。之子于归[3],宜其室家[4]。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5]。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6]。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注释】
[1]夭夭:花朵怒放,美丽而繁华的样子。
[2]灼灼:花朵色彩鲜艳如火,明亮鲜艳的样子。华:同“花”。
[3]之子:这位姑娘。于归:姑娘出嫁。古代把丈夫家看作女子的归宿,故称“归”。于:去,往。
[4]宜:和顺、亲善。
[5]蕡(fén):草木结实很多的样子。此处指桃实肥厚肥大的样子。有蕡即蕡蕡。
[6]蓁(zhēn):草木繁密的样子,这里形容桃叶茂盛。
【作者简介】
《桃夭》,《诗经·周南》第六篇。为先秦时代华夏族民歌。作者不可考。
【名家点评】
《毛诗序》:“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妬忌,则男女以正,婚姻以时,国无鳏民也。”
宋·朱熹《诗集传》:“然则桃之有华(花),正婚姻之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