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部分

先秦部分

1.爱情始终是人类最美的诗篇——《诗经·秦风·关雎》赏析

【导读】

众所周知,《诗经》是中国这一泱泱诗歌大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中国古典诗歌的源流最早便来自于此。而《周南·关雎》作为这部诗集的第一篇诗歌,千百年来传唱不衰,似乎早已经成为诗歌之国的人民骨血里的因子。水鸟成双成对的鸣叫与窗棂前思乡的月光一样成为整个民族的记忆。

可是《周南·关雎》这首上古时期的民歌到底歌唱的是什么,在不同时代、不同阶层的读者之中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解读。最初编纂《诗经》的人对于篇目的排列是否持有某种特殊的用意早已无法得知。但是几乎所有后人都一致同意,《关雎》列为全书之首并非偶然。《论语》就曾多次提到过《诗经》,但对于具体作品的评价,却只涉及《关雎》一篇,谓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也就是在儒家看来,此乃中庸之道的典范。至汉代《毛诗序》又评价其“《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

那么到底《关雎》背后的意义有没有更多的引申,或者应该引申到何种地步?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关雎》本身的内容其实非常单纯,写的是一位年轻男子对于心仪女子的追求。从写作手法上看,属于诗经“六义”中的兴。全诗以看似与主题完全没有关联的水鸟鸣叫声为起始,实则是思慕佳人的男子在河洲上听见雎鸠的“关关”叫声,心旷到难以自持,于是吟咏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心声。这是面对爱情,男子的勇气和执着。千年以下,莫不如此。若不是男子的爱慕之思,河洲再美丽,鸟声再悠扬,荇菜再美味,又哪里值得日夜流连呢?

这首诗歌所描绘的爱情的热烈奔放、痴迷执着,展现出我们的先民不同于后世的情感画卷。但是同时也呈现出一种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仍旧深埋在民族基因中的情感共通点:爱得深沉,仍旧克制。全诗虽写男子对女子的追求,但君子的相思仅仅止于“辗转反侧”,追求的手段更是“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符合中华民族千百年来对于情感的克制与内敛的审美。这样的爱情,不是放浪形骸,不是攀墙折柳,更不是一夜风流,它有着深厚的、来自于肉体之外的更长久的吸引。

因为《关雎》,雎鸠成了离爱情最近的鸟。水汽氤氲的河洲,关关不断的鸟鸣,象征东方人飘摇迷蒙的情感意境;君子、淑女则代表了中国人的爱情品味。他们在远古的平凡生活中两心相悦,开启了中国文学的历史,开出华夏文学无限气象。其实无论古今中外,男女爱情是恒久热门的一个命题,而它的真意,在《关雎》之中就已道出。

后人反过来看它是否蕴含中庸之道、后妃之德,就变得并不是那么重要了。读它,感受爱情的美好,才是情诗本来该有的意境。这是先民留给我们的最单纯、最原始的情感,它远远没有受到成熟的中华文明中礼教、规矩的侵染。读《关雎》,回归的正是人类爱情的美。

(凤轶群导读)

【原诗】

关关雎鸠[1],在河之洲[2]。窈窕淑女[3],君子好逑[4]

参差荇菜[5],左右流之[6]。窈窕淑女,寤寐求之[7]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8]。悠哉悠哉[9],辗转反侧[10]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11]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12]。窈窕淑女,钟鼓乐之[13]

【注释】

[1]关关:象声词,雌雄二鸟相互应和的叫声。雎鸠(jū jiū):水鸟名。

[2]洲:水中的陆地。

[3]窈窕(yǎo tiǎo)淑女:贤良美好的女子。窈窕,身材体态美好的样子。窈,深邃,喻女子心灵美;窕,幽美,喻女子仪表美。淑,好,善良。

[4]好逑(hǎo qiú):好的配偶。逑,“仇”的假借字,匹配。

[5]参差:长短不齐的样子。荇(xìng)菜:水草类植物。圆叶细茎,根生水底,叶浮在水面,可供食用。

[6]左右流之: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择取荇菜。这里是以勉力求取荇菜,隐喻“君子”努力追求“淑女”。流,义同“求”,这里指摘取。之:指荇菜。

[7]寤寐(wù mèi):醒和睡。指日夜。寤,醒觉。寐,入睡。又,马瑞辰《毛诗传笺注通释》说:“寤寐,犹梦寐。”也可通。

[8]思服:思念。服,想。《毛传》:“服,思之也。”

[9]悠哉(yōu zāi)悠哉:意为“悠悠”,就是长。这句是说思念绵绵不断。悠,感思。见《尔雅·释诂》郭璞注。哉,语气助词。悠哉悠哉,犹言“想念呀,想念呀”。

[10]辗转反侧:翻覆不能入眠。辗,古字作展。展转,即反侧。反侧,犹翻覆。

[11]琴瑟友之:弹琴鼓瑟来亲近她。琴、瑟,皆弦乐器。琴五或七弦,瑟二十五或五十弦。友:用作动词,此处有亲近之意。这句说,用琴瑟来亲近“淑女”。

[12]芼(mào):择取,挑选。

[13]钟鼓乐之:用钟鼓奏乐来使她快乐。乐,使动用法,使……快乐。

【作者简介】

出自《诗经·周南》,作者不可考。

【名家点评】

《毛诗序》:“《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

宋·朱熹《诗集传》:“孔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愚谓此言为此诗者,得其性情之正,声气之和也。”

当代·余冠英《诗经选》:“这诗写男恋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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