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祖母
小时总是祖母在督促我们兄弟读书,她常说到我们的曾祖父。曾祖父十八岁中举人,二十岁中进士、点翰林等等。那时不能理解她是有感而发,念得多了我们都不当回事了。我们周家这一支,其实和所有普通人家差不多,有人抓住了机会,也能有所表现,但常斗不过大环境的捉弄,又复归沉寂,甚至沉沦。而我们这一房,能够“存亡继绝”,却正是因为我们这位被命运作弄、受尽委屈、历尽艰辛的祖母。这段历史,我是在她和父母都亡故之后,清理遗物并联想到当年抗战时在杨家滩的那些念叨,才逐渐明白的。当然为时已晚,已补报无门,只有遗憾。
据祖母说,我高祖的父亲,是永明县的教书先生,从他的死和高祖被杀的时间推断,至少是乾隆末年至嘉庆、道光年间,即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初,满清已是强弩之末。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奎,次子龄,一个读书还努力,在县里考上秀才,又在府里考得拔贡;老二,即我的继高祖似乎只是务农和给人帮工。一八五五年七月,杨秀清率太平军数万人北上湖南,先占领道州(今道县),又两次占永明和江华(今江永),伯高祖带了全家妇幼外出逃难,让我这务农的继高祖留下,守护父母的灵柩以尽孝道,却反为乱军所杀。当时守备的清军,人少无战力,扰民有余,平乱不足,导致后来曾左[1]湘军兴起,使已腐朽的清政权又得以稳定数十年。
伯高祖曾以拔贡去京考知县,录取后在四川任职,任满带了两个儿子回湖南,在长沙置产定居,不再回永明(可能在永明无什么产业)。并以次子荟生(字銮诒)过继龄为后,以续此一房的香火,便是我的曾祖了。伯曾祖笠樵(字铣诒),考过秀才和拔贡,似乎懒于进取,热心管家,坐享现存,据传其子孙很快败落,不知所踪,这也是至今还应验的规律。
我这位出继的曾祖,也在县上考上秀才,又在府里考了优贡,还有雄心,十八岁那年又考了举人,与同时考上举人的攸县人龙璋,成了莫逆之交,并相约次年同去北京参加会试。因当时两人的夫人都已怀孕,又学前人故事,相约指腹为姻亲。这种指婚在旁人(皇上或上司)是管闲事,但在旧时,子女婚嫁只能奉父母之命(媒酌之言也得经父母同意),而父母往往因自己私交,认为某人好,子女也不会错,有些等不及要先做亲家,而且认定会天从人愿。于是我的祖母还未出世,便已嫁到周家,可是等不到她正式过门,周家却因当家人英年早逝家道中落。这就注定了她要一生辛苦,要为周家“继绝存亡”挑起三代人的重担,这是后话。当然如果当年两方都生男,或都生女也就没有后话了。
北京的会试又称殿试,是跪在皇帝面前考的,由皇帝出题,所以最终录取后,都称“天子门生”。因科举各级考试考上后都称主考为“座师”,自称“门生”,以别于直接授业的业师,同一届考上的,不问年龄都称“同年”。参加会试后,就可只认自己是天子门生,不得再对以前的主考自称门生。这场考试的结果是曾祖父考中进士,曾外祖父未中,但以举人考选知县,却很有成就。
家里原保存了曾祖父的一些遗物,其中就有一份殿试试卷,是一种统一格式的册页,印核桃大红方格,端楷书写,封面有“永明周銮诒,几等几名”字样,但不会是考进士的试卷,可能是入翰林时的“朝考”卷,可惜这份试卷连同他的诗稿,及几件字画文物,都于“文化大革命”时,被红卫兵抢走,下落不明了。
二哥后来查过明清两朝进士名录,周銮诒是中在二甲第三十二名。这种会试分三甲录取:一甲只三名——状元、榜眼、探花,称进士及第;二甲约百名内,是要留京的,称进士出身;其余取在三甲,称赐同进士出身,录取后任什么官职都有规定。
曾祖父得进士后,点了翰林,留在翰林院做京官,不过二十岁。翰林是文字官,给皇帝起草文告,编写指定的资料,逢科考之年,会考选派他们去各省担任副主考(正职照例是满人,他们不需考试就可任职)。曾祖在翰林院四年时,曾考充广东省副主考,考完放了榜,又回翰林院,好像是任编修,约四年,得肺病以咯血死。他死时只二十八岁,留下一个六岁的孤儿,便是我祖父。京官穷死是常有的事,而且还很年轻,丢下孤儿寡母,同僚及朋友见了于心不忍,便相约凑了一笔钱给曾祖母,作为抚孤长幼的基金,并通知在长的伯曾祖笠樵(字铣诒)赴去京料理后事。伯曾祖赴京后将曾祖所有家当变卖,并扶柩回乡安葬,又以收留曾祖母母子为名,要她交出曾祖父同僚的赠金,曾祖母无奈,只得交出。伯曾祖还经常说,曾祖和他虽然是兄弟,但已过继给叔父,与他无关,将他们母子赶出去也是可以的。曾祖母在这位大伯的威压下,非常紧张,渐渐出现精神失常症状,不停地讲这些事,伯曾祖就不准她见人。这样过了十二年,到我祖父十八岁,伯曾祖便要赶他出去自己谋生,只让他母亲住下去。而祖父这时学业未成,走投无路。曾祖母想起指腹为婚的事,便要祖父去投奔他从未见过的岳父龙璋,也不知龙家还认不认这门亲事。而龙家不仅没有悔约,还把祖父留下,让他完成学业,到成年再结婚。
因为我的这位曾外祖以举人考选过几任知县,且是在江浙风气已开的地方,极重视社会教育,亦重视子女家庭教育,祖母不仅知书识礼,也能写会算。曾外祖坚守礼制,没有因周家家道中落而悔婚,而且还以家产支持孙中山的革命事业,令人起敬。
祖父在龙家读书两年,至二十岁与祖母完婚,一年后正逢招考公费留日学生,因报考人不多,祖父轻易便考得赴日本留学的机会。先学半年日文,后考入早稻田大学学政法,一年后加入孙中山在海外组织的革命团体“同盟会”,又改入物理学校读化学。当时公费留学生的生活条件较差,祖父在日本染上肺病,久治不愈,遂回国。
从回国到病故的几年中,祖父做了什么工作,只从龙氏族谱中查得一句:我祖母是嫁的“两淮盐大使周元”,具体记录两家均无,也没有因此留下什么家业,因和伯父关系不好,此前一直和祖母寄住龙家,如当了这个盐大使,家如何安?未见祖母提过。祖父后来也因咯血而死,死时也只二十八岁,留下一个六岁的孤儿便是我父亲。
周家三代单传,有两代都年纪轻轻死于咯血,后来我才得知,这肺结核是个老资格传染病,即便是发达国家,一样有较高发病率和死亡率,因那时还没有研制出抗结核药,只是生活条件好时,人的抵抗力会强些,可降低发病和死亡率。
可以想见祖父的英年早逝,对祖母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当时她也才二十八岁。按当时礼制,她应带着孤儿在周家守服,只好去面对寡情薄义的大伯父和精神有些失常的婆婆,祖母尽礼尽职守了两年丧,大伯怕祖母要长期依赖于他,又提及出继的话。祖母便又带父亲回娘家住。
这两年中,因所遭厄运相似,反使婆媳关系变好,曾祖母便断断续续,把周家根底都和祖母谈了,加上她亲身的感受,就成了这段口耳相传的家史。可以说传奇,也不算很稀奇,现在可能也找得出同样的事例。未见成文的族谱,因手里只有一枚“永明周氏”的印章,可确证是来自永明而已。
我们每个人都有祖母,或是现在,或已成过去,而所有的祖母,都要为家庭承载一段历史的重担。我们周家三代单传,祖母和曾祖母又都是二十八岁丧夫,还要带大一个六岁的孤儿,在那妇女无权的时代,难度是极大的。若是现在,把自己再嫁一次也不难,可是那是一个多世纪以前,在封建礼教束缚下,连这么想都是罪恶的。她们都必须为儿子守住一生名节,儿子不止是周家的香火所系,也是自己一生的希望所托。但是由于没有找到文字记录,我们甚至至今连曾祖母姓名也不知道。她和祖母的命运惊人的相似,都是封建礼教下的牺牲者,一生恪守“三从四德”,为了儿子顺利成长,别的都不计较,可谓忍辱负重,儿子前途也是自己的前途。曾祖父同僚赠金,其实也是支持曾祖母守住门户带好儿子,这笔钱有多少,竟未见提过,据说开始曾托龙家代管,见伯曾祖会照顾遗孀,便交曾祖母了。若如此则这笔钱不会很多,也就是母子三十年的生活费和孩子读书科考的费用吧。
伯曾祖赴京接我曾祖灵柩,及处置家产是当时形势必然。因他是长房长子,有此责任,孤儿寡母也都是周家血脉,除那份赠金,其实曾祖父应还有份变卖家产的钱在,除去回乡安葬的费用,是会有余的。那时家庭一切对外事宜都只能由男人主持,所以曾祖母只知现银,别的无从理论。伯曾祖贪利,实不敢公然不容弟妇母子,因是他责任,后来祖父出来谋生,曾祖母一直还是留在这大伯家,直到因癌症去世。二十二年之后,我祖父也英年早逝,他怕祖母母子也要依赖于他,而再次强调出继,则恐和他自己两个儿子已在挥霍他家产有关,这是另外的话。
祖父能自立后,没多久就咯血死了,除留学日本,也许还做过两淮盐大使,此外时日似乎都和祖母住龙家,也还是寄人篱下。只不过那时龙家环境比周家好,曾外祖对祖母也很好。在五姐妹中,祖母排行第二,其余的姐妹远嫁,只祖母在长沙,曾外祖同情祖母早年守寡,又和伯曾祖关系不好,便将曾祖母召回娘家居住,要她也帮着管些文书手稿,直到一九一七年曾外祖病逝。父亲也已成年,父亲做小职员工资也足以养母,祖母便自付房租,分开伙食,独立生活。而这时父亲也于一九一八年结婚,可自立门户了。
其实在此之前,严守礼节又很自尊的祖母,自知不能完全寄人篱下,所以自己也一直找些针织手工在家做,以补家用。右图大约即这个时期的照片,前一张照片是现存最年轻的照片,应是已婚后的。
祖母生于一八七七年六月二十五日(清光绪三年)。虽出身于殷实人家,由于青年丧偶,只能守着孤儿度日,生活的困难可想而知,当时的大环境是清王朝已风雨飘摇,康有为之辈,想以变法维新来延缓已彻底腐朽的满清政权的衰亡,而孙中山等在海外组织同盟会,从事光复中华民族的民主革命活动,祖父去日本的具体时间及参加同盟会的活动都已难查考,去世的时间可能在一九零五年左右,除了一枚印章和父亲的回忆,什么也没有留下。曾祖父大致生于一八五七年(清咸丰七年),倒有一些手泽留存,如所集共墨斋印谱、殿试卷、诗稿等。虽毁于“文革”,但我小时都见过。现还保存的有笛楼村人写诗册子(书法),及出自内务府的御用笺纸、印章等,都是日寇进攻长沙时,仓促带出又在“文革”之乱中幸存的,虽只是一些小东西,却可为一个时代的佐证。
祖母个性坚强,虽历尽艰辛,终不屈于环境的压力,对人谦和有礼,平日不论平辈、晚辈登门,都要以礼迎送。在我与之接触的近三十年中,没有见过她伤感落泪,而着急叹气则常有。三代单传中,有两代都是寡母孤儿相依为命的单亲家庭,祖母一生都几乎生活在动荡中,直到一九六零年九月二十七日去世,终年八十四岁。除仅在七十岁时,亲友说她“一生苦节”,硬是在家办了两桌庆祝古稀的家宴,从未做过寿,而这年他最疼爱的长孙也结婚成家了。
我们以前常说家庭出身如何影响,阶级烙印怎么深刻,等等。如果要看家庭出身,祖母娘家的成分,大概算官僚地主兼矿主。不过曾外祖在湖南省志上有传,因为他早年不仅参加,还以大量家产支持孙中山先生的民主革命,颇有威望,当然这都是百年以前的旧事。所以到“土改”时只作一般地主看待。从母子相依寄人篱下,直到儿子长大成人,在此之前,他们的生活来源取之于谁?我想主要为祖父留下的些许遗产,和祖母娘家的一点帮助,如提供吃住之类,现都已无从查考。祖母,虽是大家闺秀,生活却无半点奢华气息,一生低调俭朴,常告诫我们不可浪费。“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为艰”,也常说“惜物也就是惜福”。在杨家滩时,哪怕就住河边上,也不让多费水,因“冷水难挑,热水难烧”。回长沙后,多年没有自来水,每日只买一担河水作饮水,洗涤则用井水。从这些小事中,就能看出祖母因长期寄人篱下而养成的自觉刻苦、力求自强的坚韧性格。现在生活一天天方便,一切不受限制,我们也都把往日的艰苦忘得干干净净了。其实,物质极丰裕的美国,也一直保护能表达过去艰苦生活的遗物,让人随时对比现在。这还不也是要你忆苦思甜?只不过每个人都可对苦和甜赋予自己的理解,我们还真可以用一句“时代不同了”把过去一笔勾消,但并不表示我们就已能正视现在的生活和懂得生活。祖母从未奢望有什么样的好生活,也从不和别人比,她只是在现有条件下,认真地过好每一天。
认真容易,过好却难,祖母长期都记一本流水账,因每月收支两抵、入不敷出的情况越来越多,只好变卖家当了,说是家当,也就是几件皮草、几件首饰。让我难忘的,只有一个普通金戒指,式样老土,像个印章,上面刻的是一个“默”字,够大,她自己解释是年轻时喜多话,用它可常提醒自己“慎言,少说”。
青年时的祖母
人到中年
笛楼村人写的诗字
虽然管家和一般家务都由母亲在做,但祖母还是经常缝缝补补,用破衣碎布做鞋,工程繁琐。打鞋底还很费力的,新的纱袜要垫上布底才穿,求它“长命”,这类事现在连知道怎么做的人也没有了,早已和时光一起消逝。现今大概也有勤和俭,也必与时俱进,有其新形式和内容吧。
至于每日念叨我们读书,不要贪玩,倒不防碍她手上做的事。只有带我读《论语》、《孝经》时,得指着书带读,只好停掉手上的活计了。虽然天天督促我们,却也从不下达指标,要我们读到什么程度。她只讲不读书,会成无用之人,讲曾祖中举人、进士不过是表示要努力才有成就,并没看成是周家的“天恩祖德”。
说祖母起了继绝存亡的历史作用,就是指周家三世单传,有两代都靠一个六岁孤儿维系着,作为单亲母亲,祖母付出了无尽的努力,改写了三代以来的历史,迎来了四世同堂的繁荣景象,人丁兴旺,并且没有出过无用之人。到祖母去世时,已有曾孙十人。以下是部分陈年旧照。
祖母最后的生活照
曾孙绕膝
长孙结婚合影
一九四七年第一个曾孙进入全家福
在所受教育的影响下,祖母的一切活动都要止乎礼,她不能参加晚辈们的娱乐,也反对牌赌,唯一的业余爱好是一个人摸骨牌。家里曾有一副象牙制的小骨牌,祖母和父亲都很喜欢玩,也可用它起课卜吉凶,虽有迷信成分,倒也好玩。据说作家张爱玲生前就很迷信这个“牙牌神数”。可惜的是那副牌也在“文革”中被抄走了。家庭娱乐其实很少,且严格有度,如绝对不准上赌桌,有时父母被同事拉去打麻将,归来太晚,祖母也要干涉。她说,不能影响第二天工作,玩可以,不能废时失事。
祖母一生虽富传奇性,其实在那个时代也比较自然,一八七七年祖母出生时,也是曾祖高中进士、钦点翰林那年,算是周家最风光的时候。终祖母一生,经历三个朝代,至一九一一年前是满清王朝,一九零六年科举制度结束,兴办学校,父已八岁,开始读小学。据推算祖父死于一九零四年,只有二十八岁,他那两淮盐大使的官,即使当过,也很短暂,因为这是两淮盐运司派驻盐场、监管生产的小官,盐场在苏皖,官虽小却是肥缺,何至于不能养妻儿,要长住岳家?想来祖父的肺病,到后期常有咯血,也很困扰祖母,未必能去苏皖做这八品官。一九一一年民国成立,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都是很大的社会变革,影响到每个人,祖母一个足不出户的家庭妇女,青年寡居,抚孤长幼,为周家作出的贡献是够树碑立传的,可是后来去世时,我们这些生活在“极左思潮”年代下的儿孙,却只能为她建一个小小的墓,而且到十几年后,父母去世时,我们甚至还只能找关系,让父母也挤进那个半平方米的小墓穴,和祖母做伴。现在曾孙们都已成人,各有成就,很想给他们另做大墓。但我以为时过境迁,如他们泉下有知,也不会同意,因祖母和父母相依为命的时间最长,而且一生俭朴,况且那个时代的人,只要求生死都能止乎礼,所以到了“养之薄”也没有时,“祭而丰”又何益?何况他们一生都在动荡不安中度过,现在更不必去扰乱他们的安宁了。
在举家逃离长沙时,大哥已考取湘雅医学院,他只能随学院西撤贵阳,这一去便八年不能回家。那时一封信要走上十天半月,如是人走,凑够路费更是相当困难,他的学费靠父亲寄或自己争取奖学金,舅父也接济一些。寒暑假留校,学校也常给些有偿工作让他做,可解决吃饭问题,所以平日他寄个回信也是大事。每到过年,一家八口少他一个,祖母总在身边给他留一副杯箸,就当和我们一起团圆。人们都说“祖母疼长孙”,祖母给他做布鞋也精心些,功夫下得多些,但从我这孙儿来说,也从没觉得祖母有偏心。我得脑炎时昏迷几天,祖母一直守在一旁,还记录了整个病程和治疗情况,可惜这些历史记录,都随世易时移没有留下,而战后回长沙,父母忙租房安家,祖母却是忙带我找专家看病,希望我的脑炎后遗症还有办法治好,能重返学校读书。想一想,我们这些只会随风转的孙辈的教训,就是总要到自己也老了,才能理解老辈的艰辛,因为也开始体会到自己儿孙对我们的不理解了。
旧社会欺孤灭寡的事常有,若非个性坚强,是难以承受社会环境的压力和白眼的,这中间也难免有娘家的个别亲人,祖母都要忍让,因为她有儿子,她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父亲身上,全力做到对娘家尽礼,对婆家尽责。物质上她似乎没有给周家留下什么,实际上却可说,我们周家的现在和将来都是拜祖母之赐。人死了还能让子孙怀念和感激,那一生就很有价值了。
注释:
[1].曾左,即曾国藩、左宗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