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怀宣同志的深情厚谊

我和怀宣同志的深情厚谊

温碧空

按:1996年7月,邯郸市委党史研究室张玉祥、左金涛走访温碧空同志,座谈回忆有关张怀宣同志的历史。根据温碧空谈话整理,全文如下。

我看了你们给我的有关怀宣同志的材料,感觉基本上把他的一生真实反映了出来,评价也很到位,我就不再谈他的那些大事要事了。我主要谈谈他的一些和我交往中的零零碎碎。细节体现全貌,人在小事上更能反映出人品。

我和怀宣同志是在1942年认识的,当时我还是个学生。因为我家和杨真卿家是世交关系,在邯郸城里上学,寄宿杨家。杨真卿当时是邯郸县伪商会副会长,暗地里是抗日内线。怀宣、卢文涛经常在杨家碰头,谈抗日工作。我当时16岁,比怀宣同志小11岁。我也是个爱国学生,对他们的地下工作虽然不全了解,但有些事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我记得杨老先生有一次为抗日县政府搞到一大笔经费,好多的钱,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后来让卢文涛转交给了邯郸县抗日政府。偶尔他们也会叫我跑个腿,送个消息什么的,我并不知道具体内容,只是尽力完成。

1945年7月,怀宣同志介绍我到邯郸县委参加工作。邯郸城解放后,我随县委进城,到市委民运部工作,由怀宣同志领导,干些日常性的工作。怀宣同志为人特别慈善,人送外号“和尚”、“大善人”。在工作中,我们建立了深厚的阶级感情,他不仅关心我的工作,指导我教育我,在生活上也是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这种感情至死没变。我记得1947年我和他到肥乡县南街检查土改运动,他是工作队长,当时和参加土改的同志们一起合影,他本来的位置在前排中间,他硬生生把我拉到前排的中间,站在我的后面,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留下了一张我终生难忘的珍贵合影照。

1948年张怀宣(后排左五)任邯郸地市土改工作组组长、邯郸市城关区区长、邯郸市职工联合会筹备委员会副主任期间,到肥乡县南街土改工作组检查工作时留影。中排左二为温碧空

建国后,初期怀宣同志的工作还是很顺利的,后来由于你们都知道的原因,政治上曲曲折折、坎坎坷坷、时好时坏。大气候决定了一切,也实在由不得他。他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我原来是他的部下,慢慢地和他平起平坐了,后来甚至超过了他。但我始终认为我的能力不比他强多少。邯郸本地人长期在邯郸市委、市政府工作的老干部为数不多,他是其中之一,还有岳歧峰、苗锦众等,反正没几个,政治上就他受挫折大了,始终得不到正确使用。那个“左”得过头的时代,谁历史上不“清白”,弄不好就双开了。像郑好贤,邯郸市第一任车站区区长,1948年整党时因为一点小经济问题,就被双开了,直到八十年代末才彻底平反,也只是定为行政17级。和郑好贤比,怀宣同志政治生命还算不错的。

怀宣虽然脾气好,但不是没有原则。五十年代初,他和贾连清在市总工会一起工作,都任副主席,俩人关系很不错。有一次,有一个曾当过敌特分子的人找贾连清说事,被怀宣同志碰上了,立即将那个人赶走,批评贾连清千万不要和这类人接触。贾连清很不悦,怀宣同志大怒,狠拍桌子,将桌上的茶杯都震飞了。这是他平生很少震怒的几次中的一次。贾连清脸红了,随即哈哈大笑,总算化解了俩人之间的尴尬。这事还是贾连清对我们说的。

“文革”开始后,我们都靠边站了,挨斗,住牛棚,接着受审查,没完没了地审查,也没有结果。没事时,我们几个老家伙,有任裕民、贾连清、苗锦众等,经常到他家开碰头会,通报情况,商量对策,议论时政,只能偷偷地,低着声,跟搞地下工作似的。联系方式一般经过怀宣同志的二儿子虎子,叫张平年,串通捎话。后来这些下一代的小字辈们也都成了好朋友,像我的二儿子温静宇和平年成了铁杆。怀宣同志的孩子们见了我,都是叫“小温叔叔”,喊了一辈子,没有改过口。怀宣的老伴菜做得好,去他家自然就比去别人家多,借助他的人脉,他家就是个堡垒户。老哥几个见面总是别有一番滋味。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个年头,到1973年,党的政策解放了我们,我们又都出来工作了,都有了自己的岗位,这样的聚会才少了。不过偶尔还是要聚聚的。当时我任市建委主任,李建洪是副主任,怀宣同志是市物资局副局长。过年时我老伴做了些年糕,准备三人一块儿尝尝。定好了时间,我记得是大年初四,我和建洪同志等他,谁知怀宣叫二儿子虎子骑车来,说有事脱不了身,我很恼火,啥大的事脱不了身,狠训了虎子,最后虎子和我们一起吃了年糕。后来才知道,怀宣母亲身体不适,他不能来。他也是个大孝子啊。

再说个事,我在邯钢和岳歧峰一起工作的时候,他是党委书记,我是副书记,配合不错。他调任市委书记,我接任邯钢党委书记。交接工作时,他提出要处理任邯钢党委副书记的造反派谢明刚。谢明刚虽是造反派,但恶行不多,当时党的政策还不太明确,不像后来明确了三种人政策,容易定性。所以我没有立即处理谢明刚。岳歧峰对此很恼火,对我有看法,产生分歧,两人很长时间谈不到一起。怀宣同志知道后,亲自做我的工作,说:“你和小岳是老市委两个出了名的笔杆子,有名的秀才,不要钻牛角尖,要从大局出发。事情已经过去,要服从党的事业,把个人恩怨抛开,这才是真正的原则。”同时他找到岳书记,经过谈心,矛盾终于化解。岳歧峰一生敬重的人不多,但对怀宣始终高看一眼,我想一是怀宣同志的资格老,二是他的工作能力很强,三是他从大局出发。

温碧空(左)与王峰(中,原邯郸市总工会主席)、张怀宣合影

离休后,怀宣同志经常夜里睡不着觉,老是回想起过去搞地下工作时浴血奋战的战友,尤其深深怀念那些牺牲的战友。他常说:“我们算什么呀!我们不过是战友中的幸存者而已。”说至情深处,他不禁老泪纵横。对普通百姓,他总是饱含深情。他常说:“战争时期,咱邯郸老区人民对革命是出了大力的。解放这么多年了,老区人民生活得还是很苦啊。我们不管怎样,比他们是好多了,虽然帮不上大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是应该让他们知道,我们没有忘记他们。”我们都是邯郸县人,乡情自然浓一些。我记得八十年代初,我任副市长,怀宣同志已经离休了,有一天我去北门里看望他,说话期间,提到刘二庄滏阳河上的桥坏了,怀宣同志批评我说:“你这个市长咋当的,还是管城建的,也不看看群众的反映。”我诚惶诚恐,说老兄,我官僚主义,我改正行不?我责令有关单位迅速解决了这个问题。

怀宣同志在抗战岁月里度过了许多个惊险的日子,艰苦的地下工作经历,尤其因为这些经历建国后给他带来的不快,在他的身上留下的是看不见的伤口与烙印,这在他生命的晚年显现得尤为突出。他常和老嫂子置气,每次我和曼华都去劝架,批评了他,劝说了他,又去劝老嫂子。晚年他心重而沉默,常常见他眼中深含忧郁和深思,他总是坐在斑驳的木椅上,目光悠远而又苍凉。虽有儿孙绕膝,更有老伴相随,但他的心几乎少有人能知晓。有时候,他突然到我家,连个招呼也不事先打,进门坐在沙发上大发牢骚,说你嫂子不通人情,我知道老两口又怄气了,我和我老伴紧劝慢劝,等他消气了,赶紧做好饭,一块吃,拉拉家常,他的情绪总算稳定下。

他对子女很严格,甚至近乎苛刻。虎子他们兄弟姐妹6个人,怀宣坚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孩子走后门工作,他坚持的信念是,任何子女都不能沾他的一点荣誉,必须自己从头干起。

虽然与怀宣同志大部分时间不在一个单位工作,但怀宣同志待人厚道、品行端正、人品无可挑剔,尤其是对青年人十分关心他们的成长。他一生从没有整过一个同志,有口皆碑。他是我最尊敬的在邯郸长期工作为数不多的老同志之一。

温碧空,男,汉族,1926年8月生,河北邯郸县人。1945年7月参加工作,194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建国前及建国初期在邯郸市委(镇委)工作,参加了土改运动。1954年12月至1956年11月任邯郸市委工业部副部长;1956年5月任市委委员;1956年11月至1957年12月任邯郸市委轻工业部副部长;1958年4月至1960年5月任邯郸市委秘书长;1960年5月至1961年5月任邯郸市委副秘书长;1961年5月至1964年10月任邯郸市委秘书长;1964年10月至1966年2月任邯郸市委工交部主任;1966年2月至1967年1月任临时邯郸市委常委、副市长;“文革”中遭受迫害;1973年5月至1973年10月任邯郸市革委基本建设委员会副主任;1973年10月至1975年10月任邯郸市基本建设委员会党委书记;1975年10月至1979年10月任邯郸钢铁公司党委副书记、书记;1979年10月至1980年4月任邯郸市纺织工业局党委书记;1981年9月至1983年4月任邯郸市革委副主任、市政府副市长;1983年5月至1988年4月任邯郸市政协副主席兼邯郸市委统战部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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