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大蒜的墨西哥人

卖大蒜的墨西哥人

才过了两百码,新拉雷多的气息便扑面而上。那是一股无法无天的味道;烟味越发浓厚,掺杂了红辣椒与便宜香水的味道。我从一尘不染的得州城市走来,几乎一离境,就注意到了桥另一头的人群、拥塞的交通、嘘声与喇叭声。有的人等着入境美国,但大多数人只是目瞪口呆地望向边界——据他们所知,那儿就是贫苦和富有的分界线。

墨西哥人拥往美国,是因为美国有工作。他们全是非法劳工——贫穷的墨西哥人如果为了做工而想合法入境美国,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一旦被逮到,会关进监狱,服刑一阵子,随后被遣返回国。没过几天,他们重回美国农地,那儿总是有低薪的零活。解决之道很简单:只要美国能立法,规定美国农人只雇用有入境签证与工作许可证的劳工,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这种法律只是空中楼阁,农人游说团确保了这一点:假如没有墨西哥人可供剥削,这些脑满肠肥的奴隶贩子要如何收成?

我走得越近,这片混沌越加具体。懒洋洋的军人与警察的作用,只是使法治荡然无存。噪声刺耳吓人,国风民情一目了然:男人不穿有领子的衣服,警察脚着厚底鞋,妓女身边总是有她天然的同盟——老女人或跛子。天气寒冷,落雨不断,这座城笼罩着不耐烦的氛围;现在才二月,旅行团要好几个月后才会到。

桥过了一半,我行经一个生锈的信箱,上面写着“违禁物品”,这是针对毒品而设的。罚则以两种语言写明:非致瘾性药物服刑五年;致瘾性药物服刑十五年。我想窥视内部,但什么也瞧不见。狠狠一拳敲下去,信箱隆隆作响:里面应该是空的。我继续走向关卡,把五分钱投进旋转门的投币口,跟搭公交车一样简单,我就置身墨西哥了。尽管我刻意蓄了胡髭,使自己貌似拉美人,但显然无法奏效。海关人员挥手示意我和另外四个外国佬经过:我们一脸无辜。

毫无疑问,我已经来到拉丁美洲了。虽然无领男人、闲逛警察、残废动物呈现出某种郁郁的无国籍状态,卖蒜的小贩却是拉丁美洲活生生的写照。他身形瘦弱,身穿破烂衬衫,头戴一顶油腻腻的帽子,整个人肮脏不堪;他扯开嗓门,反复吆喝着同样的字句。这样的特征单独看来,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在克利夫兰也找得到同样的人。他的突出之处在于摆设商品的方式。他把大蒜球茎编成花环,脖子上围了一圈,腰上围了一圈,臂上还缠着一条大蒜编成的绳子,用手抖动。他在人群中挤进挤出,成串的大蒜就吊在身上晃来晃去。还有比这个男人更好的文化差异实例吗?如果在得州一侧,他可能会因违反公共卫生法惨遭逮捕;这儿,众人则对他视若无睹。把大蒜戴在脖子上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也许没有。只不过,如果他不是墨西哥人,可能不会这么做;另一方面,如果我不是美国人,也不会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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