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阿Q还活着

假如阿Q还活着

“假如鲁迅还活着”的题目,早几年触了忌讳。“假如阿Q还活着”,该是不妨做茶余酒后的谈资吧?

阿Q不幸,死于辛亥革命时期的“不准革命”的满头剃得精光的老头子之手了。假如他不死,后来也必将投身于革命。

阿Q会有怎样的“革命”表现呢?看看他在土谷祠里做的“革命”之梦就知道了,因为四两烛的烛火照亮了他的理想——

这时未庄的一伙鸟男女才好笑哩,跪下叫道,“阿Q,饶命”!谁听他!第一个该死的是小D和赵太爷,还有秀才,还有假洋鬼子,……留几条么?王胡本来还可留,但也不要了。……东西,……直走进去打开箱子来:元宝,洋钱,洋纱衫,……秀才娘子的一张宁式床先搬到土谷祠,此外便摆了钱家的桌椅,——或者也就用赵家的罢。自己是不动手的了,叫小D来搬,要搬得快,搬得不快打嘴巴。……

赵司晨的妹子真丑。邹七嫂的女儿过几年再说。假洋鬼子的老婆会和没有辫子的男人睡觉,哧,不是好东西!秀才的老婆是眼胞上有疤的。……吴妈长久不见了,不知道在那里,——可惜脚太大。

这位阿Q,属于赤贫,跟一群人涌进反对农会的土豪劣绅家里,“小姐少奶奶的牙床上,也可以踏上去滚一滚”,为所欲为,也是顺理成章,其言行是纳入农民运动的革命潮流的,切不可跟着某些敌视农民运动、“打击贫农便是打击革命”的反动派,一概称之为“痞子”。痞子是有的,那是“少数不良分子”。

而这位阿Q,氓之蚩蚩,论成分属于流氓无产者。流氓无产者而沾染“痞子”思想,“痞子”作风,那也是顺理成章,不足深怪的。在革命的农民运动中,这种思想作风,同组织纪律固然格格不入,在内外关系中也必是破坏性因素。阿Q要么经过整顿改造,思想面目一新;要么我行我素,独往独来,离队完事;自然也可能机缘凑巧,还能找到一片适合他厕身的小气候,混了过来,那岁数可也够大了。

前一阵不时有人写诙谐讽刺短文,说阿Q也“阔”起来了云云;也许是阿Q终于没有“断子绝孙”,他的后人借重阿Q的名义吧。很难想象,Q也不改其本色,从流氓无产者变成流氓有产者会是什么样子。人一般是在自己经验范围内寻找榜样,那么现在的阿Q身上首先就会输入了赵秀才和假洋鬼子们的血液,把“劫富济贫”的旗帜,易如反掌地翻作“劫贫济富”,损不足以奉有余,振振有词且哓哓不休。不过他的“理想”的内容该与土谷祠时期的档次大不相同了。

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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