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塞尔登(1584~1654)

约翰·塞尔登(1584~1654)

塞尔登(John Selden)著述甚多,却只有一部传世,即《燕谈录》(Table Talk,1689)。燕谈录即席上谈,由门徒或友辈记录下来,编成了书,成为散文的一个门类。塞尔登此书就是根据一位叫理查德·弥尔沃德的记录,在他死后才出版的。

出版之后,颇受欢迎。同时代的历史家克莱伦敦勋爵认为塞尔登的学术文章写得晦涩古奥,但“他的谈话却是最清楚不过的”。18世纪的约翰逊博士认为这本书“超过法国同类著作,比他们任何一部都好”。19世纪的柯尔律治认为“它比任何一个有灵感的作者写的同样厚的书里有着更多有分量的、金条般的常理”。约翰逊和柯尔律治都是善谈之士,有他们自己的著名的燕谈录,而对塞尔登推崇如此。

塞尔登生在17世纪英国内战时期,经历颇多,对于许多重要问题都有意见。这本《燕谈录》共分15个题目,每个题目下列一至十几条言论,都不甚长。

《燕谈录》(1689)选段 From Table Talk

〔议会〕

议会党〔指清教徒〕,如果法律对他们有好处,就号召立法;对他们不利,他们就按议会程序拖延;如果又有好处,他们就又号召立法,就像一个人起初要来撒克酒,暖暖身子,随后,太热了,又要来淡酒压压热,后来又要撒克酒,给淡酒加点热,就这样周而复始。

〔国王〕

经文上说“把凯撒的东西还给凯撒”,这话对国王有利,也不利,因为这明明是说有些东西不是凯撒的。教会专爱用这句话,首先是为了拍国王的马屁,然后指出下一句:“把上帝的东西还给上帝”,就是交给教会。

〔宗教〕

我们寻找宗教,就像屠夫寻找屠刀一样,不知屠刀衔在自己嘴里呢。

宗教就像服装的时尚,有的人上衣有褶,有人束腰,有人是素的,但人人都穿上衣;同样,人人有自己的宗教。我们的不同只在花饰上。

宗教论争是永无休止的,因为没有标准,所以此事无法裁决。清教徒说,人们应当用上帝的话衡量他,其实他若说得明白些,他的意思是用他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此外,他还要我只相信他,整个教会都不可信,虽然教会和他一样都读过上帝的话。一个说东,一个说西,我告诉你,没有一个标准可以结束这场争论。就像两个人滚木球,都用自己的眼睛去裁判,一个说他击中了,一个说我击中了,没有标准,争论就永无休止。本·琼生在《巴托罗缪集市》里写蓝托恩和木偶的对话,就讽刺神学家们的争论。是这样,不是这样;是这样,不是这样,彼此争吵了一刻钟。

詹姆斯(一世)王对苍蝇说,“我不是有三个王国么,你为什么非往我眼睛上飞不可呢?”除了宗教,戏院里、爱情里、筵席上,不是还有许多可以胡搅蛮缠的事吗?

〔明智〕

在乱世,聪明人一言不发。你知道,狮子把羊叫来,问她,他是否口臭,羊说“是的”,狮子就把她的傻瓜脑袋咬掉。狮子又把狼叫来问,狼说“不臭”,狮子把他咬成碎块,因为他阿谀。最后狮子把狐狸叫来问,狐狸说:它感冒得很厉害,闻不出来。

〔衡量〕

我们总用自己以为自己有的某些长处去衡量别人。纳施是位诗人,很穷(诗人总是穷的),他看见一位市议员挂着金项链,骑着高头大马,便用不屑的口气对一个同伴说,“你看见那家伙了吗?多神气,多了不起?可惜啊,他却作不出一句无韵诗来。”

〔意见〕

古时的柏拉图信徒有个很妙的想法:天神位在人类之上,他们有些品德,人类也有,那就是理性、知识,但天神安安静静地循规蹈矩。禽兽位在人类之下,但禽兽也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但是人类有一种品质,却是天神和禽兽都没有的,它给人类带来无穷的困扰,是世界上一切混乱的根源,那就是人类的“意见”。

〔圣经〕

《圣经》的英译本是世界上最好的译本,最好地传达了原文的意思,詹姆斯王的译本如此,主教译本也如此。詹姆斯王时期,翻译的方法极好。《圣经》的各部分都交给最精通该部分语言的人去翻(如《经外经》由安德鲁·道恩斯〔Andrew Downs〕译),译者集中在一起,由一人朗读译文,其余各执一本其他语言的译本,如法、西、意语等。发现有错,就喊停,没有错,就朗读下去。

我若把一本法文书译成英文,我一定按英文习惯翻,而不翻成法文式的英文。Il fait frois,我翻天冷,不翻“天作冷”。但《圣经》却是逐字翻成英文的,不照顾英文习惯,保存了希伯来语的习惯说法,例如“他揭示了她的羞耻”,对有学问的人来说,这不成问题,但对普通人来说,我的天,他们会以为是什么呢?

(杨周翰译)

  1. 见该剧五幕三场。塞尔登不仅与本·琼生有交往,而且为德瑞登(Michael Drayton,1563~1631)描写英国风土的长诗Poly-Albion的一部分作过注解。他也是汤玛斯·勃朗的朋友。
  2. 指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
  3. in love,一作in law法律上,也通。
  4. The Bishops' Bible,1568年译成。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