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好人

方从雪

都说，现在的人缺少热诚太冷漠。我有许多年没出去过，但10年前经历的一段问路的往事，至今历历在目，想起来心就暖暖的。

那年，我第一次离开家人的庇护到一江之隔的邻市打工。去时是爸爸送我的，在厂里住宿，每周有一天假。第一个周六下班后，从没单独乘过车坐过船的我，这一次必须一个人回家。

上了车，行至半路，发觉好像不是一周前来时的那条路，糟了！难道坐错车了？我心里慌慌的。当时正是下班高峰，人越上越多，身边越发的拥挤。问售票员几乎不可能（我记得上次是在电厂站上的车）。望望四周都是些表情淡漠的脸孔，我没有勇气问。正惊慌失措时，耳边隐约传来：“x厂，下车了！”我以为是电厂到了（也怕上错了车），无暇多想，忙从拥挤的人网里钻出来下了车。

站在陌生的街头，我不知道这脚该迈向哪儿？我还担心回不了家怎么办？问一下路吧。我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盘算着要找什么人来问路，应该是面目和善才好。

不远处有位大姐在清扫地面，我鼓起勇气上去问：“请，请问，xx路怎么走？”因为紧张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巧的是这位大姐操一口难懂的外地方言，我对她来说也是外地口音，正当我们方言加手势乱比画时，一个穿牛仔夹克戴墨镜的青年，吹着口哨，双手半插在裤袋里悠闲地走过来（按现在的话来说酷酷）。那时的我在同龄人面前特别自卑，而青年的那种穿戴对于从没出过家门的我来说，简直就是“痞样”的装扮。尤其是看到他手腕上的刺青，我是不敢向他问路的。

没想到青年似无意间站定片刻，居然转过身主动走过来问我们怎么回事，我一愣，随即硬着头皮说了问路的事。

他面带惊讶状：“电厂？你怎么在这儿就下车呢！还有老长一段路的。”稍顷，他手指前方，说：“这样，你顺着这条路一直朝前走，别拐弯，一直走，走到一个大十字路口左拐就是了。”然后他依然吹起口哨，双手插进口袋里悠闲地走了。我甚至连声谢谢也没说出来他就走远了。

当到了大十字路口时，天已渐晚，我又犯了愁，去江边赶渡船应该往南，可我找不到南北。路上行人匆匆，谁也没有注意到彷徨失措的我。

很幸运，那边走来一对老年夫妇，他们满头华发精神矍铄，最重要的是他们显得慈眉善目的。容不得我再犹豫，赶紧上前问路。也许是我的个子小，因为胆怯声音也显得小，那位老先生慈爱地弯下腰来耐心倾听，老奶奶在一旁轻声安慰：“小姑娘，别怕，声音说大点儿。”后来两位老人一直把我送到江边渡口。这一幕至今想来温暖如昨。

那天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见到妈妈，我鼻子发酸地说：“刚才我差点走丢了回不了家。”妈妈一下子心疼得泪水盈眶，我激动地接着说：“妈，我在路上遇到了好人！”

那年打工经历的许多事我都记不清了，他们的样子也在回忆中模糊。但每每想起，他们在我最惊慌最无助时给了我最及时温暖的关爱，就让我感激：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

那次，我所问到的，岂止是一条路的方向，那分明是冷漠的都市人一颗犹温的心啊！如果我们人人都保有这么一颗犹温的心，哪怕是萍水相逢抑或举手之劳的良善，也能让一颗无助的心感受到一份温暖的爱。

【作者简介】

方从雪，女，1972年生，肢体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