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开往中国的船(2)

第二封信

中国温州,1883年2月

亲爱的阿德科克先生:

突然想起至今还没给您一份旅途报告,也许它类同于其他游记,乏善可陈,但多少还有些值得一提的地方。

我好像已对您提及过,9月13日上午出发时,金(King)船长、斯内尔(Snell)先生、R.E牧师、阿伯克龙比(Abercrombie)先生等一众伦敦教友都亲临利物浦街车站送行,并预祝我中国之行顺利、成功。家父及舍弟一直送我到“尼扎姆”号船上,直到最后一遍铃声响起才依依惜别。轮船沿宽阔的泰晤士河直下,他们一直伫立岸边目送。那一刻,可爱的家、亲人、朋友都离我远去,摆在我前方、即将踏足的是一万一千英里外的一片陌生大陆。一个对家深深眷恋的人应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船刚开出不久,我尚倚靠船舷时,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不会是去海外传教吧?”说这话的人就是托马森牧师,伦敦会干事,您应认识。他此行是去视察他们在印度、中国及非洲的传教点。彼此投合的感觉霎时而生,由此,我们相伴度过了许多愉快的时光。

沿着河道航行时,天气一直很好,但在比斯开湾,我们见识了它惯常的残暴。之后,天气也是平和的,一直到旅程结束,仅有一两次例外。

周日晚上,我们抵达直布罗陀。以下由我日记摘录:“抵达直布罗陀正是午夜时分,如许景色令我难忘:粗犷的山峦高耸入云,灯火点点,漫至半山腰。天空蔚蓝,虽然没有月亮,但星星闪耀。平静的海面,仅见一对硕大的海豚如箭般飞驰而去,弄皱海面,并余下一串粼粼波光。我们的船就这样驶入这片静谧的空间,恰在此时,午夜的整点钟声从镇上传来,钟声甜美,使人陶醉。此情此景共同构成了一幅既庄严又辉丽的场景,堪称令人终身难忘。” 无独有偶,许是为了让我们的记忆更加深刻,有好消息从岸上传来,阿拉比已被捕,战争宣告结束。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该消息。

次日清晨我们离开了“磐石”,沿着美丽的非洲湾前行。去马耳他,走了四天,沿岸处处青山绵延。当西班牙山脉从视线中退隐后,我们目睹了一幕此前只在图片或书本上见过的灿烂落日景象。如此壮丽,平生未睹。

马耳他是个奇特的地方。城里众多的街道,不是狭长的阶梯就是陡峭的山路。特别是在城中高地,街道狭窄,房子高大并古老,屋顶上还飘出团团的浓烟。当然,那里有很多地方值得一游,特别是圣约翰大教堂,有华丽的祭坛和管风琴、巨大的金盘银碟(甚至包括一扇银制大门)、精美的油画、雕像,以及其他装饰品。所有这些,同肮脏的乞丐形成鲜明的对比。乞丐聚在教堂门口,或游荡在城镇各个角落。另一个值得去的地方是大王宫,即今统治者的府邸,里面有很多古骑士的胄甲。有些很重——其中最老的一件重达三十磅,曾属于一位身高七英尺六英寸的骑士。福罗拉丽亚花园(Floralia Gardens)一带也值得一观。圣方济各修士的修道院亦独具特色。托马森先生陪我一起徜徉其间,参观了修士宿舍及形形色色的小教堂,里面有很多漂亮的雕像,其中有些在我看来既恐怖又不敬。我们还参观了最下层的地宫,向导展示了六十四具已故修士的遗骨,每一具都披着长袍,分别矗立于独立的壁龛。我们瞻仰了其中二十五具,年代从1730年至1876年。向导将微弱的烛光凑向他们的脸部,烛光如幽灵般在黑暗的走廊里晃动。为了这样看一眼,我们付出了一先令。回镇途中,买了些正宗的马耳他花边,实付的钱尚不到开价的一半。另一人只花了二十元就买到了开价六十元的东西。

我们在马耳他逗留了五小时,下午一时离开。轮船煤仓里补充了新煤,其他各空余角落也堆满了足够数量的煤粉。我们还与一支由四百名军人组成的分遣队分别,他们原欲并入大军团,但现接到命令,不再前进。其中军队医疗团的成员继续与我们同行,直至伊斯梅利亚,才另有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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