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大战末期、国民党迁台前后,一批中共地下工作人员,以各种方式渗透进台湾,在台湾进行情报搜集工作,这些人到底有多少?怎么潜入台湾?最后有什么下场?……仍是一个谜团。
20世纪50年代朝鲜战争爆发,冷战结构之下,台湾被编整成为美国反共的一环,台湾当局仿佛得到美国默许般,更加肆无忌惮地逮捕、扫荡政治异议分子。
1950年秋天,任职台中某派出所的巡佐杨蔚,因“匪谍”案遭到逮捕。时年二十四岁的杨蔚坚不认罪,送绿岛感化三年;继又因不服感化,策划暴动,又被转送土城、琉球前后管训七年,出狱时已三十三岁,以一手好文笔,慢慢成为一名记者。
六年后,这个神秘的男子成为作家季季的丈夫,不仅彻底改变季季的一生,也卷入了以陈映真为首的“民主台湾联盟”一案,让这个以读书会形式发展的左翼组织曝光,引发大逮捕事件。一举牵连十多位前途似锦的知识分子、艺文精英,包括蒋纬国的妻舅丘延亮、陈映真及其亲弟弟、好友吴耀忠等人,更波及了黄春明、老兵纪录片《刘必稼》导演陈耀圻等人。
陈映真多年后回顾事件说,他们“让一个被布建为文教记者的侦探所出卖,陆续被捕” 。他所谓的文教记者,暗指当时《联合报》名记者杨蔚,也就是作家季季的前夫。
事件中唯一未被捕的杨蔚,终其一生深受创伤折磨,道德破碎、行为错乱,他先为共产党工作,后被迫为国民党效力,结果自己处于尴尬的两难境地。
在那个我以为既纯真又奔放的青春年代,政治好像我们身后的“背景”,我看不见它、忽略它,但其实它一直存在。我们在它面前尽兴地演出,忘了它在我们身后,在我们头顶笼罩。
我们没有察觉,当自以为找到幸福时,这个背景慢慢、慢慢降到我们头上,最后降到我们面前。等它降到我们面前时,就是扑面而来,我们只能面对它,被打成脸红脖子粗,不可能错身而过。
嫁给这个谜一样的外省人
我很喜欢写作,读虎尾女中高二时获《亚洲文学》小说征文第一名,高三毕业时,竟为了参加文艺营而放弃了刚好撞期的大学联考,结果,文艺营结业时获得小说创作第一名。
一个女生,不读书不工作,每天窝在家写小说,在那个时代的乡下是很奇异的事。十九岁,我受不了说媒的压力,一个人坐着慢车从云林二仑乡永定村来到台北,开始我的新人生。
那时我一个人住在永和竹林路,开始职业写作生涯,在报纸上发表一些小说,被平鑫涛先生注意到,后来成为《皇冠》杂志社签约的“基本作家”。
刚来台北的第一年,我就认识了杨蔚,他大我十七岁。初次见面,看他平头、宽脸、高个儿、戴眼镜、穿着白衬衫,我被他豪迈但略带忧郁的气质吸引。那时他已出狱六年,在《联合报》新艺版撰写“这一代的旋律”、“为现代画摇旗”两个专栏,叫好又叫座,是当时的名记者。
他开始约我吃饭,聊说他母亲是日本福冈人,他在哈尔滨出生,也会日文,读完初一就跟父亲到处打游击,十七岁便四处闯荡,1949年辗转来到台湾。才认识一个月,他就向我求婚。五个月后,我们结婚了。
1965年5月9日,担任介绍人的平鑫涛先生,热心邀请二十多位皇冠基本作家,参加我和杨蔚的婚礼。记得那天,我们坐了两个多小时公路局汽车,来到新店北势溪上游的鹭鸶潭,会游泳的人光着身,穿一条内裤,咚就跳入了溪里游泳。其他的人在岸边铺上塑胶布,摆上各种吃的、喝的,坐在河滩上唱歌聊天。
清澄的溪水在阳光里绿得发亮,雪白的鹭鸶在松林间悠闲飞舞。大家快乐喧闹一阵,之后游泳的人被平先生喊上岸,内裤还滴着水。文友们慎重点上红烛,在朱西宁、琼瑶的主婚下,我赤着脚,捧着路边刚摘的马樱丹,跟杨蔚喝了交杯酒,就这样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