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只因盛老爹最喜欢那出《木兰从军》。
好吧,盛赞皱了皱眉,还是以前那样,脸长得不好,说话也没有进步多少。
团子从小就很会看盛赞的脸色,这时见他皱眉头了,吓得往房间里缩了缩,同时鼻头耸动,又快哭出来。
盛赞说:“不准哭。”
因为他不会哄孩子。
这一招,对团子一直都是有用的,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
盛赞点了点桌子,让她坐下,然后往团子碗里捻了一块最瘦最脆的耳朵说:“吃吧。”
可这句话刚说完,团子又哭了。
因为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每天留一碗耳朵等她下学回家。
在三千港,盛爷不许你哭,谁还敢掉一滴眼泪?
可团子就是哭了,还越哭越来劲,上气不接下气的,盯着碗里的耳朵。
盛赞瞪眼也没用,只好放下筷子,起身去绞毛巾。
家里的灯亮着,盛赞与团子紧密不分的十年,从这时开始。
整个熟食店分两个部分,前头临街的店面用来做生意,剩下后头小小的地方被简单地用木板隔成两个卧室和一间简陋的厕所,里面装了一个热水器。
店面的门是很老式的那种,每天早晨,盛老爹在一片豆浆油条的叫卖声中,将一扇一扇的厚实木板从门檐和地缝里拆出来,一共六张板,整齐地叠放在角落里,一天结束后,他又会再将木板装进门檐和地缝,与旁边的一扇小门锁在一起。
日复一日,六块木板,守护着他的家,他的儿子。
小小的盛赞,每天必须做的事情,就是守在比他还高很多的锅子旁。
那么深的一口锅,从开火到汤汁沸腾,要花不少时间,可他一点也不烦,一步也不挪,在炊烟袅袅中,他短短的手指指着翘在空气中的猪耳朵,童言童语道:“爸爸,阿赞要吃这个!”
在盛赞的记忆里,盛老爹是会笑的,他会拎出油光发亮的猪耳朵,趁热咚咚咚切成薄片,挑最瘦最有软骨的地方,挑捡出来装进小碗里,挥挥手,让儿子到一边吃。
后来他出门在外,偶尔回想,这大概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时光,那脆骨耳朵,是他最怀念的味道。
而每天这个时候,隔壁闻见香味的毛毛就会溜过来,吸着鼻涕站在旁边如看见富家少爷般看着盛赞。
可以说,盛赞与毛毛的兄弟情,是从一碗猪耳朵开始的。
毛毛大名冒毛,冒家在盛家旁边开了一家小小的餐馆,几张桌椅,拥挤的过道,晚饭时分,是最热闹的时候。但毛毛的爸爸妈妈太忙了,忙着店里的生意,忙着吵架打架,忙着打牌搓麻,忙到没时间管管儿子的吃饭问题,所以毛毛每天还是跑到隔壁,圆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盛赞,看得盛少爷不忍心,小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了个位置,让毛毛爬上桌。
毛毛喜欢跟在盛赞后面,做什么都行。
如果说毛毛在什么事上会与他家盛少爷有分歧,这世上唯一的一桩便是团子。
事实上,团子真的不怎么好看,她笑起来的时候基本看不见眼睛,不笑的时候眼睛也只是一道缝,而且眼皮很厚,泡泡肿肿的一点都不灵气,另外,她的鼻梁还特别塌,整张脸几乎没有起伏,加上皮肤很黄,活脱脱一张黄面饼子。
而且团子的头发非常少,长到现在了也就只能勉强扎个小妞妞让人家知道咱是女孩子。
盛老爹一有空就往团子头上搓生姜片,一到夏天就给她剃光头,就怕她以后长不出头发。
盛老爹当然想给儿子找个漂亮的小姑娘,但无奈当时团子刚生下来不久,那么小,五官都没长开,还有黄疸,根本就看不出美丑,但她亲妈长得还算可以,盛老爹就冲着她亲妈,心里有了底,留下钱,将闺女抱来了。
三千港抱闺女,讲究干干净净,给了钱,亲妈亲爹就不能再回来要,也不能再见面,免得以后说不清楚。
团子她亲妈是做到了干干净净,可现在是盛老爹想找人好好聊一聊,问问这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但无奈,据说亲妈搬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盛老爹很焦心,原本计划很好的,儿子找份好工作,过几年团子长大了,再办个酒,那他这辈子的责任都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