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拍打着岸边,像是性急地敲击着鼙鼓,发出沉闷而嘈杂的响声。十几只大小各异的木船,焦灼不安地俯仰腾跃着,像一群暴躁的黑骏马,似乎要挣脱羁绊,凌波而去,旋风般地直驰对岸。河边的卵石滩上,十几个红军战士脚蹬滩石,仰身奋力拽着船上的缆绳,就像勇敢的驭手拉着烈马,焦急地等待着扬鞭催马、驰骋疆场的时机。
对岸,铁青色的峭壁与山峦上依稀可辨的中和堡村,蜷缩在凝重的夜色里。守军河防碉堡的昏黄灯光,稀稀落落地散布在黑黢黢的河岸上。三三两两的骑兵游动哨时隐时现,不时地大声吆喝着,放几声冷枪。时而有一两个黑影踅到河岸的峭崖上,用手电筒晃悠一阵,搜索着什么。那微弱的亮光,倏而熄灭倏而又在黑天鹅绒一样的夜空划出一道惨白的细线,触到岸边的岩石,或是融入翻卷着黑浪的河面上。
河水“哗啦、哗啦”地流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程世才不时看着夜光表,心里着急得像燃了一团熊熊的火。终于,时针指到11点,攻击的时刻到了。程世才疾步走到先锋连队前,手卡着武装带,朝大家审视稍许,说:“强渡黄河,为全军开辟通道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希望大家奋勇作战,完成强渡任务!”
“渡河!”程世才在黑暗中有力地挥手,发出命令。霎时间,虎豹口两侧轻舟齐发。
河水“哗啦、哗啦”地流淌,时间在焦急地等待中过去。程世才透过夜幕注视着第一批强渡的英雄,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紧张得透不过气来。突然,对岸火光闪烁,枪声大作,亮起三堆大火,在沉沉夜幕中格外耀眼。
强渡成功,木船陆续返回。先锋连还缴获了守军的两条船,这两条船比红军的船大得多,每条船一次可以乘渡五六十人。
凌晨,程世才回到渡河指挥部。警卫员送来两碗羊肉面条汤,这时他才感到又饿又困。吞咽着热腾腾的面条,他想起正在寒夜中战斗的部队。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可是战士们还穿着单衣呢!想起这些,香喷喷的面条也难以下咽了。整夜没有合眼,他不知不觉地伏在桌上睡着了。
“轰隆隆!轰隆隆!”震天动地的巨响把程世才惊醒,他忙走出指挥部,天已大亮。国民党军从兰州飞来的三架双翼轰炸机,在虎豹口上空盘旋、俯冲、轰炸、扫射。一颗炸弹落在岸边水中,一声巨响,泥水和着弹片飞起。站在程世才身旁的参谋一晃,鲜血顺着上衣流下来。程世才对警卫员说:“他负伤了?快扶下去包扎!”参谋用手捂着伤口,连说:“不要紧,不要紧!”便自己跑下河岸。过了一会儿,他包扎好伤口,又跑回来,说:“挂一点轻花,影响不了过河。”
红军的道路,是洒满鲜血的道路。先锋连攻占登陆点时,守军的一个碉堡里,两挺机枪喷吐着火舌,十几支步枪响成一个点。先锋连因地段不利被压住了,冲上去的战士被火网罩住倒地。危急时刻,排长李国忠跃向身边沟坎,进入射击死角。他取下四枚一捆的集束手榴弹向射孔塞去,守军又将手榴弹向外推。20岁的李国忠挺身向前,用胸膛堵住了射孔,用自己的身躯开辟了通向胜利的道路。
敌人飞机哒哒哒地打了阵机枪,又投了一串一串的炸弹,河水被打起一排排水花,被炸起一根根水柱。但是,渡河部队紧张而有节奏地荡着桨,劈开迎面而来的层层浊浪向对岸斜插过去。
红三十军八十八师二六三团的勇士们,驶木船,战恶浪,一举突破黄河天险。大部队迅速跟进,势如破竹,摧毁了马家军防线。
徐向前、陈昌浩命令红九军向河边开进,准备随三十军后渡河。从会宁前线抽红五军下来,以一部监视靖远守军,一部休整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