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渡虎豹口(1)

虎豹口两岸峭壁雄踞,巨石参差,像一双巨大的铁手,紧紧扼住放荡不羁的黄河,但是黄河愤怒地咆哮着,夺路而走,以排空的浊浪,呼啸着向山岩冲击,在沉雷般的轰鸣中,水花飞溅。

一大群衣着破旧的“老百姓”,冒着秋凉的河风,来到了虎豹口。他们隐蔽在河滩村落茂密的梨树丛中,不断地向河对岸眺望着,指手画脚地在议论。

红三十军代军长程世才戴着一顶破毡帽,穿着缀着补丁的蓝布对襟大褂,腰里系着一根旧麻绳,活像一个到处流浪的短工。

程世才是位燕颔虎颈的将领,曾是“铁拳头”红八十八师的师长。他和熊厚发组织实施了红四方面军第一次渡江作战——1935年3月强渡嘉陵江的战役。强渡任务交给红三十军。副军长程世才和师长熊厚发身背背篓,手拿镰刀,腰里别上旱烟锅子,化装成当地老乡的样子,几次到江边砍柴、割草,详细察看地形地貌、江水流速以及守军兵力部署等情况。战斗打响,红八十八师二六三团的两个营突袭成功,胜利登岸,全歼守军一个营,毙守军团长一名。全师迅速过江,一天之内向纵深推进70余里,歼敌一个旅。

程世才和红八十八师二六三团以及先锋连的指挥员,站在一块岩石上,隔着轻淡的河雾仔细眺望着对岸。滚滚黄河以它那一泻千里的气势,掀波涌浪,浩荡直下。巨大的漩涡急剧地转动,浊浪飞溅着暗红色的水沫。对岸的峭壁秃岭,重重叠叠,起伏连绵。从山麓到山顶,星星点点地矗立着国民党军的碉堡。马步青的骑兵三五成群,在裸露的田野上奔驰,飞扬起一溜溜黄尘。隔着河面,可以断断续续听到马的嘶鸣声。

“今晚在虎豹口强渡!”程世才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巡视了许久,最终下达了渡河命令。昨夜,二六三团在靖远县城以西30里的红嘴子强渡。船到中流,遇到浅滩,渡河未成。李先念、程世才当机立断,向徐、陈请示后,给二六三团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1936年10月24日夜。缀着稀疏星光的深蓝色天幕,沉重地垂在靖远河谷。岸畔荒颓的村落里灯光俱熄,鸦雀不鸣,狺狺的犬吠声也消逝尽净。裸露的田野上,人影绰绰,步履匆匆,踩碎了夜的虚妄的宁静,呈现出异样而紧迫的气氛。黑乎乎的人流,像势不可挡的洪水,从远处黑沉沉的夜幕下流出来,越过起伏不平的旷野,穿过虎豹口陡岸的豁口,顺着低洼的河槽,曲曲折折,无声无息地延伸到了波浪漫卷的河边。“沙沙,沙沙……”人流踏着坎坷的沙石,发出一片嘈杂而低沉的响声。不过,几步之外,响声就被黄河的涛声掩盖,被呼啸的秋风吹得无影无踪。

程世才站立在陡岸下边的岩石上,注视着对岸。红二六三团全体指战员,隐蔽列队站在岸边的一片梨树林里。手提肩背的马刀、刺刀闪着幽幽的寒光。在透过梨树枝的黯淡星光下,一双双灼灼有神的目光,几乎要喷射出火星。

渡河先锋连的100多名战士,分成十几支小分队密密匝匝地站在笼罩着陡壁阴影的细长河滩上。他们拿着各种火器,提着明晃晃的大刀,腰缠着满满一圈手榴弹,像一尊尊铁铸的雕像在夜风中屹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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