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还不知道,文克的第12集团军在首都西南20英里处陷入了困境。“进攻柏林已不可能。”那天稍后,文克发出了这样的讯息。
在柏林,德军控制的领地已缩为一块从东到西不到9英里长,宽l英里多一点的孤地。俄军先头部队从北至南打通了政府区。红军各部队彼此争夺攻占国会大厦的荣誉。这座熏得漆黑的旧国会大楼尽管从1933年就已停止使用,对俄国人来说它仍是第三帝国的象征。苏联坦克隆隆驶进波茨坦默广场,这里离总理府西南不到半英里,而且希特勒的地下掩体前面只有不到一个营的党卫队队员守卫。柏林最后一位指挥官赫尔穆斯·魏德林将军汇报了这些情况后,为希特勒呈上了一个突围出城的计划。希特勒回答说,照那样逃得一时,就等于说他要“在露天或农庄的某个地方”等待末日降临。
就在那时,元首决定进行自杀前的最后准备工作。危在旦夕的战局,尤其是希姆莱的反戈一击,逼得他痛下决心。他写到,第一步是要嘉奖“多年来真诚友爱,自觉自愿来到这座城市和我同命运共呼吸的女人”。他从前总是说婚姻会妨碍他领导第三帝国,现在这种说法已不再有任何意义了。
29日一大清早,希特勒和爱娃·布劳恩就来到地堡的地图室。他们身前站着一个身穿纳粹制服的中年人。他叫瓦尔特·瓦格纳,一个低级市政官和纳粹党干部,具备必要的公证员资格,是临时被人从附近的护乡队岗位上招来的。新郎穿着他常穿的土灰色制服,新娘身着希特勒喜欢的裙子——一条黑色塔夫绸裙,肩带上有金色环扣。两人都发誓说他们是“纯雅利安种族”,接着,按照战时简化的婚礼仪式,他们交换了简单的誓言。鲍曼和戈培尔作为证人在结婚注册簿上签了字。
接着,元首的私人套间里举行了一场招待会。参加婚礼招待会的有戈培尔、秘书、副官和希特勒的素菜厨师。客人们饮着香槟,吃着肝泥肠三明治,聊着快乐的时光。刚刚还是个局外人的瓦尔特·瓦格纳告辞离去。他在返回威廉大街岗位的途中被一枪打死。早上2点,希特勒和他的秘书格特鲁德·容格也离开了招待会。他们穿过大厅,走进小书房。在那儿,元首开始口述他的遗嘱,容格一旁速记。
那一番话让人大为扫兴。容格后来回忆到,当时她以为可以聆听元首对这场战争,对于第三帝国的败落亲口做出解释,激动得浑身颤抖。但是元首说出来的,是她以及千百万人早已耳熟能详的。希特勒扬言,他不该为挑起战端承担责任,那是犹太人的罪过。他接着说,打败仗同样也不是他的责任,是他的将军们铸成大错。千百万人死于非命,第三帝国毁于一旦,那天晚上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他的嘴里却没有吐出一句自责、道歉的话。希特勒似乎天生缺乏内疚感,11天前他早已有言在先:“如果德国人民打输了这场战争,那么就证明了有负于我。”
他的遗嘱中唯一出人意表的地方是久悬未决的继承人选。当然,戈林和希姆莱已被剥夺了一切党政职务,“因为他们私自与敌媾和”,“企图谋权篡位”。施佩尔和里宾特洛甫也被赶出了内阁。戈培尔被任命为总理,而鲍曼,“我最忠实的党内同志”,被任命为党务部长和遗嘱执行人。但希特勒选中作为德国总统、战争部长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的人,却不是多年以来彼此争得头破血流的那几个对手。他为第三帝国挑选的领袖是54岁的海军上将邓尼茨,这个服役时间最长、最为能干的德军司令。这个选择即使是用希特勒那扭曲的眼光来看也是完美无缺的。在他眼中,军队将领、政客,甚至连党卫队都背叛了他,因此,承他大业的便是一个水兵。
那个星期天剩下的时间里,他都在有条不紊地为自杀作准备。三个信差各携一份希特勒遗言的复件离开了地堡,他们身负重任,要溜出苏军阵地,前往邓尼茨及两位军队总司令处。(三人均未能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