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定党卫队上下都有谋反之意,于是下令处死菲格莱因将军,他是希姆莱派驻希特勒大本营的联络官,因觉疑风日炽而于两天前溜出了地堡。希特勒为了确保“一个叛国者绝不能承我的元首之位”,下令他北部的司令部逮捕希姆莱。
希特勒把这个任务派给深得他信任的新任空军总司令格莱姆陆军元帅以及汉娜·莱契。这一对情侣想留下来与元首共赴生死,元首就在两天前迎接莱契时还送给她及格莱姆几瓶毒药,以备不时之需。但希特勒一定要他们走,于是星期六午夜刚过,格莱姆就架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地堡。在勃兰登堡门旁,两天前送他们到加图的那个大胆的飞行员正在一架阿拉多96式训练机上等候。这架飞机只有两个座位,所以莱契只得挤在座位后面。当他们从碎砖断瓦的大街飞上空中时,下面激战正酣的街道朝小飞机发出一道道探照光,大小枪炮一齐开火。不过他们在4500英尺的高空上躲进了云层中——“一片片蓬松、雪白的云朵”,莱契忆及当年的雷希林往事时痴迷地写到,“一张巨大的被子盖住了烈火熊熊的失守之城。”
格莱姆一路北上,在雷希林空军基地降落,企图执行元首派给他的第二项任务。希特勒命令他提供空中支援,以缓苏军围困柏林之急。差不多一周前,凯特尔陆军元帅和约德尔将军已离开地堡,去调集部队解围。元首此时还相信,至少有三支不同的德国救援部队正赶往首都。事实上,他所指望的部队大部分已逃往西部,去向美军投降。真正靠得住的就只有新组建的第12集团军,其指挥官是古德里安能干的前任副官文克将军,他从易北河朝东北方一路打来。而格莱姆则想方设法调集了几架宝贵的飞机,但与柏林四周上空盟军的压倒性优势相比,这些飞机简直不值一提。
柏林的末日之战与其说是希特勒和戈培尔想象中瓦格纳式辉煌的天崩地裂,不如说是一场超现实主义噩梦。同他们地堡里的领袖一样,大部分柏林人如今都住进了地下——平常柏林人口大约为400万,但眼下由于难民从东部涌来,人口暴增。人们在防空洞、地窖和地下通道里藏身,只在寻觅食物和饮水时才冒险出去。在上面遍地瓦砾的大街小巷,路灯柱和树上都吊着尸体,许多尸体上还贴着布告,指控他们怯战或叛国。他们都是所谓飞行军事法庭的受害者,党卫队队员和狂热的纳粹党徒把持的这个飞行军事法庭把他们从地窖里赶出来,因他们不愿去为这场毫无希望的战争出力而判处他们死刑。
在战场上,德国人实在是寡不敌众。苏联的百万大军从四面八方逼来,而守城之军所有的兵力在巅峰时期也不超过2.5万有经验的士兵——他们包括第57军被打散的两个师的散兵游勇,从波罗的海地区空运来的两个营的海军学校学员,还有法国人、荷兰人和斯堪的那维亚人,外加人民突击队护乡队的老头们和希特勒青年团的青少年组成的党卫队杂牌军。此时所有武器都短缺,只有PZ式反坦克火箭筒供应充足,柏林的工厂和机器作坊仍在制造这种反坦克火箭筒。这些单弹头、反坦克的榴弹发射器装在马车上运到各条街道,向未经训练的市民任意发放,大家拿着它打掉了好几百辆苏军坦克。
当苏军炮手将大炮对准总理府时,战火已蔓延到了希特勒的地堡。花园里碎石横飞,花园下方的地堡震动得厉害。通风系统的进风管道吸入了大量的尘土和烟雾,通风系统不得不连续关闭了一个小时。炮弹轰炸也使地堡与外界的无线电与电话通讯受到定期干扰。格哈德·博尔特上尉回忆说,守城部队传来的消息彼此矛盾、混乱不堪,他和地堡里的其他军官为收集敌军情报,只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们给熟人打电话,甚至还在电话簿上随便挑出一个地址类似的人,打电话询问:“打扰了,夫人,您看见俄国人了吗·”
4月29日星期日清晨,地堡里的噩梦开始落幕了,这时格莱姆正飞上蓝天,去完成他那逮捕希姆莱、空中解救柏林的双重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