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景,陈设于一个多柱式、多开间式的仿唐斗拱木造空间,依情节区隔出大小不一的环境,让角色能自由活动其中;也为了使摄影、灯光有充分的空间摄录,所以将每一开间稍微放大加高,后来每个空间又因运镜、景深需求,以及让演员能更从容自在地生活其间,所以空间格局皆加深加宽,气势更显恢弘。我想侯导原本要的是两座内外兼美、富丽堂皇的寓邸,但因考量经费,省去外观瓦、檐,将经费挪至内景陈设,另外也因结构安全考虑,减轻大栋木结构载体的承重。
在唐代,不管是“汉化胡人”或“胡化汉人”(编剧钟阿城提出的概念),唐人仍旧保有部分游牧民族以帷帐区隔室内空间的风尚,所以在设计时,选择将内部斗拱木结构搭实,以各式屏门、窗扇、帐幔、卷帘、纱帘、纱帐、垂帘等,并缀以各式纱帐、屏风、屏门彩绘去铺陈内部空间。
大小道具、饰品的选择亦多受孟晖著作《花间十六声》启迪(原是作家房慧真引介),小道具很多是旅行乌兹别克斯坦及日本、韩国购买;许多大形动物造型烛台、多层次的猴子高台油灯在北京定制,蜡烛都是美术组同事买蜡油仿古色自制。各式大榻、榻椅、侧榻、案、几等家具大多是在台湾请木工师傅以实木定做,也有一部分在北京订购运送返台陈设。
我非常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尤其是达·芬奇与拉斐尔的画作,人物画与背景通常细腻丰富,层层堆栈的色彩与肌理,贴近观看画像背景,色泽与层次多样的山河田园(例如知名的蒙娜丽莎画像),那是艺术人文达到顶峰才会显现的气势;观赏故宫唐、五代画作,也有此种盛世的细节与色调,其中《秋林群鹿图》与《丹枫呦鹿图》,虽是五代画作,其色泽层次多彩,红橘幽蓝对比细腻,想必前朝唐风亦是如此。这两幅画作给予室内屏风彩绘诸多灵感,其中鹿的意象姿态,在设计上给予诸多有关动物的联想。唐人爱动物,马、鹰、豹、虎、狮、猴、狼、孔雀、白鹤等,所以也选择将各种动物姿态彩绘于木屏门、纱帐之上,有时隐涵角色性格,有时彰显气势,或华丽氛围,或是呈现某种无以名之的视觉色调……
唐人亦爱花草植物,在角色的生活空间里,选择将各式花草摆设在不同动物造型的花器上,姑且不论唐代是否有此花色、花草,有时是取其色泽,有时花色、花影、花香在烛光的映照下,能让室内空间多一层鲜活敞亮的层次感。另外花与人,或多或少,有某种隐晦的关联性,田元氏房,艳红的孤挺花,象征性格高傲强烈,嘉诚居处的牡丹意象,有雍容华丽之感,尤其白色牡丹,又多了一层清明孤独的意涵。
另外唐张萱《捣练图》、《虢国夫人游春图》、周昉《簪花仕女图》等画作,在服装、饰品、发簪、发式、妆容设计上助益良深,无论是布料的纹样、质感、仕女姿态或服装样式……细节华美,皆给予无限的想象。
总之,设计有时是很主观、很直觉、很个人的……在“设想”剧情中的时、空、情、景,很多想法是来自平常涉猎的累积与沉淀。而终究电影是导演的艺术,身为美术,在想象每一场戏的视觉氛围时,倘若以做菜来比喻拍电影,侯导是大厨,我负责备料,职责是务必慎选食材、确保质量合宜正确,且契合大厨的需要,因为这是做出佳肴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