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赋 (2)

他们拾级而上,摩崖上题了许多石刻,大多是近人的文字。吕碧城说:“莫邪、干将铸剑的故事,髫龄时在家乡读书,常想莫邪壮怀激烈,用血与火,铸成双剑。然而今天看了那些无聊的题刻,把人弄得索然无味。让我看不如只留下‘剑池’二字,会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发思古人之幽情,还原永恒的魅力。”

彭子嘉赞同地说:“对,越是原始的,越有吸引力。”

吕碧城说:“复古不好,仿古更为可鄙。”

说完,他们到对面的半山亭品茗。

走出半山亭,他们一直向北去访芦花荡。

芦花荡亦叫锣鼓堂,在金家山的山脚下,因泉水汇集而成荡,四周因生芦苇而得名。特别是深秋芦花放白的时候,这里如霜似雪,真是别一番风情。然而,他们来得早了些,芦花吐出的只是紫色穗子,还未到它的成熟期。让吕碧城惊奇的是,这里茂林修竹,遍布屋宇、池旁,成了竹林的集大成者。

听山上的人说,这里的竹子不下百种,有毛竹、花竹、木竹、淡竹、紫竹、苦竹、箬竹、凤尾竹、红壳竹、象牙竹、孵鸡竹、乌筋竹、桃枝竹等,然而,吕碧城认识的却不多。费树蔚虽不是浙江人,但这里毕竟离他的家乡吴江不远,还能认得一些。

他们一边走,费树蔚一边介绍。

他们在几株高大的竹子旁停了下来。这竹子长得与众不同,每一株粗约一尺五寸,高大挺拔,直上云霄。费树蔚问吕碧城:“能叫出它的名字吗?”

吕碧城摇了摇头。

费树蔚说:“这个品种叫楠竹,俗称毛竹,制竹器,做家具少不了它,枝梢可作扫帚,非常耐用。我家墙边的那丛‘罗汉竹’,矮小粗壮,你不是说它长得好看吗?就是这种竹子的变种。”

他们在湖边几丛低垂着枝梢的竹子旁坐下来。费树蔚介绍说,这叫凤尾竹,远看别具风味,我们中国人想象力真是丰富,它的形状真如图画中下垂的凤尾,因此人们称它为凤尾竹,这种竹子南方各省都有,广西桂林最多。

他指着不远处另一丛竹子说,那是苦竹,亦叫伞柄竹,我们用的雨伞木柄就是这种竹子做的。开花时很美丽,一簇簇聚在一起,或绿色或淡黄色,你仿佛能闻到它散发出淡淡的苦涩的香味儿,但它的笋太苦,不能食用。

不知什么时候,吕碧城拿出小本子,把它们一一画了下来。

吕碧城说:“早年在家乡读古文,就知道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学绘画时也见过宋人梁锴画的《六祖截竹图》。元代许多人画的竹子挺拔向上、骨节分明,这使我想到:那些作家、画家为什么总跟竹子联系起来,表达思想感情。今天到了莫干山才明白了‘气节’的道理,那是学人在某种社会背景下,用它来表达的一种特殊的情怀。”

费树蔚说:“今天见了这么多品种的竹子,碧城女史怕要诗兴大发了。”

吕碧城说:“惭愧得很,在你这个写诗的捷才面前,今生怕写不出来了,但竹子的品格我是敬佩的。莫干山的秋天,给我留下了不可多得的精神营养。”

他们走到湖边一个木制码头上,要了一只小船,放舟湖上,费树蔚、彭子嘉摇起橹来。湖水平净如镜,惊起几只灰鸥,从水中飞出,直蹿蔚蓝的天空。

吕碧城问:“树蔚,诗构思好了吗?”

费树蔚说:“我哪能事事快捷,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怕要回到家才能写得出来。今天日朗风清,你给我们一抒情怀吧。”

吕碧城告诉费树蔚和彭子嘉,昨天夜里真冷,清寒砭骨,夜黑风高,睡不着觉的时候,只好围衾填了一首《百字令》,消磨长夜时光。她缩了一下身子,仿佛又沉浸在昨夜的寒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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