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笠人:我要恢复中国电影的传统 2

《草芥》的后期调色做成了一种极度压抑、阴郁的灰黄色色调,这种色调对你而言意味或暗示着什么?

这部电影就是弥漫着阴郁、绝望的气氛,以灰黄色调来烘托这种故事氛围,其实也是我自己对于中国现实、历史、人生的一种心绪观照。

我们都是非常理想化的一代,八十年代是思想活跃的时代。中国人刚刚从禁锢、封闭中解放出来,对突然涌进来的文化感到新奇。人们处于一种饥渴的状态,吸收了很多新鲜的东西,思想也特别活跃激进,人也充满理想和激情。走到九十年代,反而这些激情就消失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实际、赤裸裸,人都变得特别痛苦,对国家、社会巨大的热情、梦想一下就都破灭了,特别迷茫。

我也是在九十年代末才去慢慢消化理解八十年代,然后隔这么一个时间跨度后去观察、积累、理解,产生一种间离感。后来演变的文化思潮,比如摇滚就表达了一种特别伤感颓废的情绪。到了九十年代末,大部分青年就变得浑浑噩噩了。我有些同学以前很有理想,后来都与社会同流合污了,想挣钱的挣钱,想当官的当官,沉浸在吃喝玩乐之中。而到了现在,青年人对国家早期历史并不感兴趣,对社科、人文精神方面的了解甚少。

《草芥》里的故事和你的个人生活和经历有着怎样的关联?

故事没有存在一些内在的关联,但精神的层面有一些承上启下的作用。电影《草芥》是我积累了多年的生活体验创作的。我是1991年上的大学,但实际上我是八九届的,考了两三年才考上大学,那时感到很屈辱,你要多花两年的时间去学同样很枯燥的东西,当时读书没有感到一点快乐,它只是一种改变命运的途径,让你感到很大的压力,但你无从选择。

现在觉得人生要多经历些挫折。无有艰难,何来人杰?我经历过“文革”、看过武斗、游街、批判大会,这些东西给你不同的感官体验。人生阅历越多,越有利于判断力的形成,人需要一个立体、发散、开放性的思维,这对一个导演是很重要的。

《草芥》里你扮演了一个具有五四时期诗人形象、穿着长袍、带着围巾的人。影片的结尾诗人卧轨自杀是不是暗指诗人海子?

准确地讲不是五四时期的形象,电影《草芥》中穿插了大量的诗歌。我也在尝试通过电影表达诗歌,通过诗歌把八十年代社会的精神状态放在现在这个社会状态,借此向中国诗歌界致敬。

高中的时候,那时会把席慕容、汪国真的诗抄在小本上,也算一种乐趣了。当然现在看这些诗都不好,软绵绵的没有力量,只是些小情调,无病呻吟。

八十年代中国诗歌界出现了一批我非常敬佩的诗人,比如海子为诗歌理想自杀了,食指为诗歌疯了,顾城杀了人然后自杀,这都是相当疯狂的行为。艺术需要一些疯狂。但我表达的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许多人说我在影射海子,也有人说我对诗歌的状态描摹得不是特别准确,但我不是直接要指称谁,也不是要表现诗歌的具体内容,就是要表达一种诗歌的精神,一种为艺术理想献身的崇高精神,无拘无束,自由抗争,聚力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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