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可我仍旧是毫无睡意……

第二天一大早,老丁就带着我出发了,一路上老丁再三叮嘱我:“不要多说话,也不要多问,看好了喜欢的东西就交钱走人。”

我说:“一切都听地方领导的安排还不成?”老丁就笑了,笑得有点儿怪模怪样儿的。

我们来到了一户人家儿,反正是老丁介绍的朋友,无论如何老丁不会叫咱吃亏吧,所以我就不便多问了。

这儿和我以前见到的其他老宅子一样,照例是坐落在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巷里边,照例是属于只点着一个小灯泡,特别昏暗潮湿的那种,要不然怎么能透出神秘呢?房主是一位塌肩驼背的老者,姓毛,神情凝重、不苟言笑。待我们进得屋门,那老毛就把脑袋探出门外,左顾右盼,确实证明无人跟踪我们之后,方才把门关上。

我琢磨着,当年的地下工作者接头儿也不过如此吧?我就得到了一种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组织”的欣慰,同时对老丁和老毛也就倍加地信任和感激。

老丁趴在老毛的耳朵边儿上,严肃认真地说:“这位白先生,北京来的收藏家,是我老丁最要好的朋友。他想买一些汝窑瓷片儿,或者其他什么好玩的东西,老毛,你可得多帮忙……”老丁一边说一边朝我挤咕眼儿,意思好像是“今天你着实遇上一位实在人了”。

老毛就为难地说:“汝窑瓷片儿?嗬这东西可是比金子都珍贵,不好找,我老毛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要马上拿给您,那除非是假的。”

“难道这瓷片也有假的不成?”我吃惊地问。

“当然有哇,您要是不认识我们,您可不就得买假的呗!”老丁和老毛一起这么说着,说得我是心存感激,一个劲儿地给这两位好人道谢,并向人家表示:如果日后有机会来北京,吃住我白某都包了……知道自己是在胡说八道,自觉挺卑鄙,怪对不住这两位大好人的。

少顷,老丁对老毛说:“哎我听说你前些日子挖出来两件青瓷碗?还是刻花儿的?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好吗?”

老毛就说:“咳,那是个啥破烂儿,挖出来都小半年了,可到现在,我还没有弄清楚它到底是个啥窑口呢。”说着话,他就从被垛底下掏出来一个大纸包,打开一看,嘿!绿莹莹的一对刻花儿大碗。

我拿在手里细细地把玩着。呀!这分明是一对“临汝窑”的青瓷大碗,品相极佳。我知道在宋朝的时候,这一带除了生产供奉给皇宫的“汝官瓷”之外,民间还烧造一种“临汝青瓷”,与当年出产于陕西潼关的“耀州窑”齐名,并列为中国古代青瓷中的上品。于是脑子里就跟过电影似的,迅速回忆起某年的一家知名度颇高的拍卖公司曾拍过此类珍玩,起拍价就是两万多元,据说最后是以大几万的价格成交的。想到此处,我的心前区不禁掠过了一阵“功能性战栗”,这大概就是医学上所说的“房颤”?

老丁似乎一下子就看破了我的心思,用他那会说话的眼神暗示我:“别着急。”然后他就不紧不慢地问老毛:“你这两只破碗,要多少钱?”

老毛揉了揉眼睛,憨憨地说道:“哎呀,您看看这个事儿啊……咱是农民,是几辈子的庄户人,从来就不会做个买卖啥的。这东西反正也是挖地挖出来的,留着它也没意思哈?你让白先生就看着给吧,城里人有钱,不在乎多给一点儿哈!”

说完话,这老毛就递给我一支特劣质的香烟,一边替我点火一边还找补了一句:“您说是不是?”

靠!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啧啧!面对这样的老实人,我怎么忍心去跟他杀价?我怎么能去怀疑人家的一片诚恳?

老丁小声地问我:“您身上带着多少钱?”

我坦白地说:“只有一万多一点儿,你和他商量商量,给我留下一些够回家的盘缠就行。”

老丁就说:“好!我替白先生做一回主,两只碗给你一万块钱怎么样?咱可不能让北京的朋友光着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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