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仅仅是个开始(2)

拍卖师握住小木槌的那只手已经升到了半空中,这只白皙的,从未干过重活的手正在无形中拿捏着台下众人的心态,而他五根灵活的手指也在把握木槌的分量,不错,他深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人们,甚至改变现场的整个局面。然而,让人颇感失望的是,拍卖师的话没能煽动起人们的情绪,虽然事前他曾在无聪、谭秋农和桂姨等人的面前再三保证,自己会在这幅画上“多花些心思”,不过当人们真正面对这样高数字时,投资者和收藏家们却慎之又慎,依然不动声色,保持着持币观望的态度。

“《山海经?01》第二次!”拍卖师说着话,再次拿白手绢揩了揩额头上的汗。即便隔了很远的距离,叶晓枫也能瞅见男人湿透的衬衫已经隐隐透出肉色,哪怕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那份职业性的从容,可他面部强行拉紧的肌肉却泄露了内心的惶惑不安。很显然,他对他的作品没有把握,他不知道这支“飞标”是否会离题千里,远离他所承诺的靶心。

终于,拍卖师调整好情绪,握紧拳头,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拾起矿泉水,抿了一小口。男人指间那不经意的颤抖让叶晓峰的心“咯噔”地响了一声,这样微妙的变化很快就给他的大脑传递了信息:决定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

另外,叶晓枫也深知,对那些深谙取舍之道的藏家们来说,他们往往会对即将浮出水面的“大白鲸”保持客观、冷静的态度,不弄清底细,不详尽分析,绝不轻易出牌,而对那些起拍价位较低的拍卖品,不会冒太大风险,市场价位相对稳定的画,反而更容易一石激起千层浪。就拿一幅底价为五千元人民币的画来说吧,几个来回下来,它极有可能被拍到一万或是一万几千,但很难逾越两万;而“大白鲸”呢,却大多是以吨位计数的,其价格往往呈几万,几十万的几何数字递增。而藏家们面对“大白鲸”的态度,多半是在拍卖师喊过两轮之后,才真正采取正面行动。一方面,他们需要观察,评估现场的氛围,再三衡量升值潜力;另一方面,他们也需要拿出从容不迫的态度。

尽管叶晓枫一再把事情往好处想,但现场的气氛却不容乐观。刚才还有所举动的江苏藏家没再跟女友耳语,而是挺起肚子,冷漠地把手交放在膝盖上;另一个做古玩生意的阔佬也一边发着手机短信,一边不紧不慢地朝洗手间走去。拍卖师向前倾斜着身体,握木槌的手升得更高了,皴裂的嘴唇和略显尴尬的神情似乎意味着这幅画四面楚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倘若第三轮开始后,还没有人应价的话,那么他就不得不宣告《山海经?01》流拍,把它重新塞回库房,宣判无期徒刑。

眼看拍卖师逐渐丧失了伊始的斗志,汗珠下淌,眉毛深蹙,叶晓枫也不禁抿紧嘴唇,暗地里埋怨无聪把赌注押得太高了。诚然,这幅画一旦成为追捧的对象,他和无聪都是最大的获益者,可一旦惨遭失败,束之高阁,风险却由他独自承担,而无聪和其他的大商家们都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关于这方面,他看过太多前车之鉴,在昙城现实的商业运输机纽上,创作和生产者们不过是一颗颗不起眼的砝码,就像古罗马的竞技场一样,贵族和元老院的人掌握着生杀大权,一旦拇指朝下,以往的宠儿便沦为死囚。

拍卖师在喊第三次之前,再次抿了口矿泉水。这次,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之间,把水弄洒了一些,似乎是露怯了。叶晓枫看了看身旁的无聪。无聪冲他微微动了动嘴角,眉毛朝上一斜,很快又恢复惯有的冷静和绅士风度。再看不远处的桂姨和杨志彬,既没挪动身体也没跟身旁的人嘀咕,似乎不愿太早表露出情绪。而当他收拢视线,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台上的那一刹那,拍卖师已经喊出了第三声:“有喜欢这幅画的朋友和藏家吗?请大家注意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山海经?01》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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