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桥面,望着那只孤单的白鹭。东岸的斜坡和楼房,西岸的农田和农田里的庄稼,既高出河面,也高出桥面,使河道形成峡谷,轻风不起,天热得连河水也在冒汗,尽管还只是上午。
——她来了!一看就是她。
她从坡上下来,步态雅致,神情端庄,腋下夹一本书,留着齐肩的短发,背是挺直的,头发是花白的,这样,使她看上去既像老年人,又像年轻人。她怎么那么瘦啊,仿佛走过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笔挺的直筒旗袍。旗袍引领我回到很旧很旧的年代里,眼前的世界也变成了黑白两色。当她走得更近些,才看清她薄薄的嘴皮在动,是在说话吧?叽里咕噜的,听不清,偶尔听清几个字音,也仅仅是字音。但毫无疑问,她自己心里一定有个倾听者,她为那个倾听者把自己都说瘦了。
她是否看见了我?想必是看见了,石拱桥仅十余步梯子,尽管每步石梯的缝隙处,都长满了苦艾,但不至于遮挡视线。她却像没有我的存在,在桥堍处蹲下去,打开书,取出两张写满字的信笺……
刚才正写得起劲,听到敲门声。是杜主任来了。他给我转来一封电报。
想不到在这里我会收到电报,而且是大伯发来的!
难怪他接电话时把我问得那样仔细。
大伯让我在重庆帮他打听一个人——一个名叫安靖的女人。
还加上了“务必”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