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初露(四)

teenage(十三至十九岁)是女孩一生最幸福快乐、活力焕发的时光。在1927年《振华女学校刊》发刊的第一期上,载有一首杨绛创作的五言古诗《斋居书怀》,老师评语批下来,是一句“仙童好静”。

苏州城内文人情貌潇洒天然,文化形态灵慧细致,振华女校得地域文化之风神,这样的文化格局,必然影响了杨绛早期的创作,如《阴》,如《风》。她说阴晴不定的天“好像谁望空撒了一匹轻纱,荡飏在风里,撩拨不开,又捉摸不住,恰似初识愁滋味的少年心情”。她笔下的风也与人的情感变化、生存状态以及社会矛盾纠葛在一起,仿佛人的斑斓情性及复杂的精神状态。此乃杨绛文字不俗的开端。

仁人智者对于流水山川的深情挚爱,那其中独特而丰富的精神内涵,在令人敬畏的知识密度和思想声势之外,自然地呈现了迷人的风神气韵。“徘徊清涧曲”的好静之仙童,遨游其中,“俯视溪中鱼,相彼鸟饮啄。豪谈仰高人,清兴动濠濮。”

以后杨绛倾心于西方流浪汉体小说,这类文体总借助一些在自然、社会穿梭的流浪儿展现广泛多样的生活样貌。他们总“在法网边缘上图些便宜”,超出善与恶的概念;可流浪汉欢蹦乱跳的行为方式,他们生动有力、振振有词的言谈也常常显出一个变动时代的混乱和生机——“艺术是不能用一把尺子来衡量的”,杨绛深悟其理。在一种对人对事的体贴和入情入理的观照下,她洞察着错综复杂的生命,体悟并超越流动不居的人生;她的思想情志总不落狭隘、浅薄的感怀窠臼,总洋溢着永恒苍穹似的节律与大悲悯。

岁月无情,可老校长柔软又坚定的铿锵话语总在耳边轻轻响起,直到晚年,杨绛还凭着惊人的记忆用吴语轻轻吟唱着当初的“振华校歌”:

三吴女校多复多

学术相观摩

吾校继起

德智体三育是务

况古今中外

学业日新月异

愿及时奋勉精进

壮志莫蹉跎

当然,随着精神成长的进程,她的思想范畴也早已超越了因过于精妙而略显促狭的吴地文化,视界变得更为开阔,思想变得更为深刻。

1925年,聪颖的杨绛跳一级,初中毕业。

寄居“安徐堂”的杨荫榆

这年冬天,“大破宅”一文厅修缮完毕。新居朱栏宽廊,整个厅堂张灯结彩,陈设很漂亮,大厅悬挂着张謇题写的“安徐堂”匾额。后园添种了许多花树,桃、杏、橙、橘、樱桃、枇杷、石榴、玉兰、紫薇、海棠、玫瑰、蔷薇、芭蕉、梧桐、方竹等,一年四季芳菲不断。应杨绛的要求,大杏树下还竖起一个很高的秋千架,悬着两个秋千。旁边有个荡木架,可充小孩子的荡船用。杨绛就常常坐在荡木上看书,或躺在木架上,仰看“天澹云闲”;春天,闭上眼只听见四周蜜蜂嗡嗡,睁眼就能见到花草间蝴蝶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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