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顺哥没有料到,一桩奇耻大辱的事件已然埋伏在他的喜悦里!
三美把篮子递给哥,说:哥,你趁热吃,我去打柴。就走开了。她一边走一边仰头查看树身,发现一根枯枝,就伸手折下来。三美跟姆妈一样,是分秒都闲不住的。她今年虚20岁,已过了大美、二美出嫁时的年龄,但她至今没有对象,不是条件差,是她谁都不答应,她说哥不成家她就不嫁人,她要留在家里照顾她哥;她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让她嫁给一个聋子为哥换回一个全乎的老婆,为此她觉得欠了哥的。在几个妹子中,顺哥最喜欢小美,最疼的是三美。他忙着挖树蔸是为了把自己弄好一些,目的之一就是让三美早日安心嫁个好人家。
顺哥吃完了,将碗筷放回篮子,正要抬头去唤三美,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嘿嘿的狂笑,接着便是众人齐声叫喊:大奶子!大奶子!好大的一对白奶子!那笑声和喊声恣意飞溅,仿若乱石碎瓦扑簌扑簌地飞来,打在所有树干和树枝上,让河坡上清朗的树林顿时变成了野人出没的原始森林。
顺哥预感不祥,跳出树蔸坑,循声望去,果然就看见了令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的一幕:在一棵歪干的柳树下,三美双手抓着树上的一根杈枝,两脚蹬打着,怎么也踏不住树干;她渐渐蹬不动了,两腿垂下,两脚离斜坡地少说也有三尺……她的灰布单褂被旁边的树枝挂着,扣子全脱了,两襟大开,露出整个白白的胸脯……可三美不知道是仍在跟那根粗大的杈枝搏斗,还是害怕离地太高不敢松手……一群挑担走在河堤上的男子歇下来,拥到半坡上,齐齐地看着树上的三妹,有人开始跃跃欲试地靠近,一群扫树叶的小男孩也围拢过来……
顺哥浑身的血液蹿上脑门,独步向那边跳奔过去。他抱住三美的腿,叫喊着,将她放下来,一把捏拢三美的左右衣襟,一手照着三美脸上甩了一巴掌。三美被打得偏过头去,回过头来,却不哭,也不反抗,单是双手捂着眼睛,哀哀地说:我以为是一根枯枝,爬上去,没折断……顺哥黑着脸,不松手,拉三美往堤上去,那些围观的男子和小孩看到顺哥发怒,已是噤若寒蝉。但顺哥抬手向他们指去,吼道:狗日的们,老子操你们全家的女人!有本事的跟老子等在这儿!
上了堤,忽见半文和小美迎面跑来,顺哥抓着三美停下,等他们过来了,也不说话,单是拿起小美的一只手,换下自己抓着三美的手,转身往回奔。半文还愣着。三美趴在小美的肩上呜呜地哭起来。
顺哥冲到那些“原始森林的野人”面前,眼珠子血红地问:说,刚才是哪个狗娘养的先喊的?所有“野人”被顺哥的眼睛吓得不敢吭声,一个年轻的光头“野人”却说:又不是我们强行看的。顺哥二话不讲,跳将过去,抓了他的领口,往河边拖,突然两手一拿,将他高高举起,扔了出去,只听扑通一声,河里鼓起一片水花。顺哥转过身来,冲着堤上的“野人”喊:你们给老子听着,谁要是说了今天的事,老子一定抠下他的眼珠子!说完,就朝着那个还没有挖脱的树蔸一歪一颠地去了。身后有人呼喊:哎呀,河里的那个光头不会水呢!顺哥头也不回。半文跑过来,唤道:快,都跟我去!一阵踏踏的脚步奔向河边……
这事发生之后,顺哥努力在脑子里屏蔽了它的全部影像。然而,这是一个永在的黑暗,多年以后,顺哥总会把自己的辉煌跟三美的不幸联系在一起……这是顺哥一生都不为外人所道的人生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