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撇子女人(11)

这是晴朗的一天,而风使天空更明亮,云彩在天际飘移。我一度只是站在街头东张西望。在地铁入口旁的电话亭里靠着两个姑娘,一个对着话筒说话,另一个偶尔将身子弯过去,一边用手把头发别到耳后。刚开始看到她们时,我愣了一下,她们的样子使我兴奋,以至于我真的来了兴致观看她们在这个小亭子里嬉笑,将话筒推来让去,互相耳语,还一边不断地投着硬币,然后又弯着身子靠近电话。她们旁边地面的盖子里涌出地铁的热气,向一旁的柏油马路上涌动。这情景让我解脱,使我放松。我轻松地观看着,处于一种天堂般的状态,一种只是想观看,观看就意味着认知的状态。我这样走回公园大道,直到它变成了第四大道,接着一直走向18街。

在爱尔金影院,我看了场由约翰尼·韦斯穆勒出演的《人猿泰山》。一开始我就有像观看禁片的感觉,而且事先知道是禁止观看的。画面唤回了一个已经忘却的梦幻,一架小型客机紧贴在丛林上空盘旋,从飞机的内部能看到坐着一男一女和一个婴儿,飞机轰鸣着急速地飞来转去,其实真正的飞机几乎不可能那样转来转去。就在它急剧地飞转时,我儿时坐在上面看这部电影的凳子跳入我的脑海。“他们是去内罗毕,”我大声嚷道,但电影并没提到这个城市,“飞机马上就要掉下来了!”机舱内这对夫妻紧紧相拥。这时镜头切换到飞机外面,只见它摇摆着跌下来,坠入原始森林。随着一声巨响,升起的不是一股浓烟,而是从一片可笑的场景中冒出的一个个气泡。后来我才搞清楚,这下面是池塘,泰山口衔一柄匕首,那个已长成男孩的昔日孤儿先后从相隔甚远的气泡中冒出水面。他不紧不慢,梦幻般地游来游去,水泡随之富有节奏地从深处冒出水面。然而,就在飞机坠毁的瞬间,那种观看时定型的回忆过程在一种神秘的预感中伴随着同样的节奏,逐渐成为固定的回忆图像。

尽管电影让我觉得无趣,我还是没走开。我想,连漫画书也不再让我感兴趣了,这并不是从我到这里才开始的。有段时间我看了很多漫画书,我不该看合订本。一个接一个的冒险故事此起彼伏。有一次我看了几本《花生漫画》,结果夜里直犯晕,因为每场梦都是出现四格画面后结束,又以新的四格画面形式开始。我感觉就像是到第四个画面时,双脚生生地被截去,我的肚子直接戳在地上一样。现在却是这么个故事!即便是无声喜剧片我也不想看了,它们对笨拙的欣赏已不再能打动我。那些帽子不被风吹掉就不能过马路,向女士鞠躬就必定要弄翻咖啡的主人公,让我越来越觉得是难脱幼稚、不近人情的典型:这些形象慌乱不安,内心挣扎,自我扭曲,也同时扭曲着环境,因为他们只想仰望一切,事也好人也罢。卓别林固有的讥讽式的幸灾乐祸,可是看他那样子不是畏畏缩缩,就是唯唯诺诺;哈里·朗东的习惯总是缩手缩脚。惟有巴斯特·基顿努力寻找一个出路,板着一副警觉而誓不罢休的面孔,尽管他从来都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他的样子我还是挺喜欢看的。在一部电影中看到梦露皱着眉头一副无助的样子和斯坦·劳莱如何望向她,也是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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