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楼(6)

我注意到他的脸色都变了!花子一边哄孩子,一边说:“真真不高兴了!真真不想叔叔们走!对不对?叔叔明年还来……”

刘坚要去送我们,花子说:“我还要上班呢,真真谁来管?”我赶忙说:“不用送!不用送!”刘坚也未再坚持。这时——正像我们来时那样——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一头羊,刘坚追上那羊,一通猛踹……

杨山陪我们下山。在厂门口,又碰到那位娘娘腔的门卫。他还穿着那双女式高跟凉皮鞋,只换了一双黑色的丝袜,并且热情依旧:“怎么?才住两天就走?”我问杨山:“哥们儿怎么样?”“毛病!晚上值班还抹口红呢。最绝的是哥们儿游泳时穿比基尼!”走到厂门口前的大路上,我回头望了望北面的土塬,和那座我们坚守了两天的哨楼,我仍然看到了一道金光,一闪即逝。我也明白了,这道金光来自那盏探照灯对阳光的折射。我还看见阳台上站着一个小人儿,还抱着什么,我想那是刘坚和真真。我忽然对刘坚产生了一丝歉意,说不清为什么。

杨山一直陪我们到“鬼镇”车站。不巧,一辆开西安的车刚过去。下一趟得等到中午12点。要么等,要么先去宝鸡,宝鸡是大站,停的车次多。杨山劝我们等,说找个地儿接着聊,我们还是决定先去宝鸡——一列已经进站的车帮我们做了决定。

列车西行,离西安更远了,这种感觉很怪,不像是已踏上了归途。20分钟后,车到宝鸡。

现在是9点10分,最近一趟开往西安的车是10点,我们买好票,便在站外转悠。站外有一座立交桥模样的东西。我们来到桥下的喷水池旁,这儿比较凉快,两人便躺下了。

马非:“刘坚有枪。”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

“就在我睡的枕头里,一把五四式手枪。”

“警卫队发的吧,他一人守那么一座孤楼,是得有一把枪。”

说完这番话,接下来呈现的一幕着实令我魂飞魄散,来得太突然了!一条满是血污的手臂横在我面前,手臂上扎着一把没把儿的匕首。扎穿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木然地望着我:“给钱!”那条肮脏的手臂向前一伸,我往裤兜一摸,摸出一张两元和一张五角的纸币。“要大的!”那少年用另一只手取走了两元的纸币,走了。马非被另一个“要”去了一元。

马非说:“还有点时间,咱们可以再要回来。”

我说:“算了吧,你惹他们能惹出一帮!进站吧。”

上了火车,我心中暗想:这趟出门是他妈有点邪!临了,还跑到这不相干的地方领教了一把“硬气”。还好,车上有空座,我们都坐下了。抽支烟,定定神。抽完这支烟,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快!往窗外看!”

土塬上的哨楼。

阳台上空无一人。

很开,“鬼镇”被抛在了后面……

中午一点多钟,到了西安。还是两天前的那家餐厅,还是二楼靠窗的那两个座位,我们要了与上次不同的四菜一汤。红烧肘子换成了水煮肉片,性质相同的虎狼菜。这次服务员小姐没有吃惊,只是对我们“再来碗米饭”的要求显得有点不耐烦。几年以后,马非已是西宁一家出版社的编辑,他仍然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舒服的一顿饭。

当天晚上,在南郊我任教的学院一间属于自己的12平米的小屋里。饱睡了一觉的我们开始总结这次“鬼镇”之行,主要是马非讲出了造成他恐怖心理的如下因素:

第一,信中的热烈和见面的冷淡,反差太大,这是为什么?不是期待已久的会面吗?究竟他请我去的目的何在?

第二,马非认定刘坚是一位气功高手,他盘腿打坐的本事绝非一日之功。他说亲眼看到在我们到达的第二天上午,我和刘坚说话时,刘坚的手指向墙上的电子表时,表停了。临走的前夜,那只表又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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