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为陆茗眉选择的一直是第二种,程松坡总在最后关头松开她的手,这次她脱臼后他还会来给她复位,后来他远赴亚平宁,一去不回。
当时陆茗眉只觉得,世上没有任何一种酷刑,比一个人为你暴力复位脱臼来得更酷烈。更不可理解的是,凶手把袖子从她嘴里扯出来后,瞪视她良久,临走前留下低沉的一句:“茗眉……你不配叫这么好听的名字。”翌日陆茗眉又一瘸一拐地找上门去,程松坡脸色阴沉,看到她故意夸张的瘸拐,到底软下心肠来,“你到底要干什么?”陆茗眉一脸崇敬地问:“你功夫哪里学来的,教我吧?”程松坡很不耐烦,“女人都学功夫了,还要男人干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他和她一次又一次的近身搏斗之间,忽然生出异样的含义。从来没有人说过,她也应该被保护。也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是一个女人。程松坡用武力教会她两件事:第一,男人的武力是用来保护女人的;第二,公平和正义是要靠武力做基础的。
陆茗眉像跟屁虫一样缠着他,可怜兮兮地解释:“我不是有意要抢你钱的,我爸妈轮流给我生活费,爸爸单月,妈妈双月……可是我妈工作忙老忘。”他吃惊地瞪着她,她以为他不信,极不情愿地承认,“我妈出差的时候我就没生活费。”
这真是难以启齿的理由,陆茗眉的父亲是生意人,对女儿也并非完全不闻不问,连再婚前谈女朋友的条件,第一也是要能容得下女儿。不过男人到底粗心,陆茗眉彼时正是心理敏感期,向后母开口要钱这种事,总让她觉得莫名低人一等,明明自己是亲生的,却好像寄人篱下等人施舍似的。后母也未虐待她,不过到底隔层肚皮,陆茗眉又是一张冷脸,她自然不肯热脸去贴冷屁股。明爱华也是从未缺过钱的人,凡出差回来总是有礼物给女儿的,各国的奇珍异产应有尽有。只是他们这两位都一心忙事业的父母,以为给学校格外的关照,以为自己社会地位足够高、能力足够强,就是给女儿前途最好的保障,却偏偏都忘了,作为一个孩子,最需要的,不过是父母的关爱。
当然也有和父母赌气的意思在里头,陆茗眉也没真缺钱到那份上,不过想搞点事出来。班上别的同学,两次没写作业就被老师找家长,到她这里似乎就格外宽容。从起初的暗偷到后来的明抢,也有胆大的学生告到家长或老师那里,居然都风平浪静连水花都没激起一个。她变本加厉地惹事,不过换来同学们格外的惧怕和敌视。
之前把两块钱看得比命还重的程松坡,居然慷慨地每个月分她几十块钱做伙食费。
陆茗眉说:“等我妈不出差我就把钱还给你。”可惜她妈是个工作狂。她不好意思,就帮程松坡打打杂,这才知道程松坡是学校的美术生。她心中暗暗称奇,原来还猜测他是体育特长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