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齐宅,站在齐麟公跟前,南山才从那梦里醒来,怯声叫:“齐伯……”齐麟公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样说:“南山,从看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跟土匪结冤了。”南山才只好把遭劫复仇的事情告诉给齐麟公。齐麟公说:“好样的,砍得痛快。我就知道这些恶人早晚要寻上来的,早就在迎候哩。看来这些土匪是近来才打听出你的下落,我就搬兵伏在各处等候,也苦了那些兵娃子等了好几天。南山,你这才明白我为啥要让你挖旱窖,就是给他们择一死地,无声无息地灭了他们。”南山仍心有余悸说:“给个记性就是了,咋都埋了哩?”齐麟公说:“我最恨土匪挠民。”往后南山再见到齐麟公时,感激之下,不知为啥心里就抖一下。
第二天早上起来,南山又进了踏花窑踏花,福顺老汉问:“那旱窖挖成了?”南山说:“齐老伯不让挖了,怪的又让我把那旱窖回添了。”福顺老汉说:“我看,不听说的娃子,就该给点厉害!”
时日载着世间的喜愁苦乐进了腊月。这天早上,纪妈找福顺老汉说,仓房里的东西不多了,得进城置办。福顺老汉本想让南山随他进城,可南山一头扎在踏花窑里,浑身落满了棉絮,知这愣子最怕费事换衣服——总是进城哩,弄得一身窝囊样哪像是齐宅的人!只好与程兴驾了马车进城置办东西去了。打马来到南门前,见城门下布了岗哨一一搜查过往的行人,因为搜查得彻底,南门外排起了长行。福顺老汉一面吆着牲口往前紧挪,一面问跟前的一个汉子:“老弟,查啥哩?”那汉子把嘴贴在老汉耳朵上说:“查共匪哩。听说前几日又抓了一个共匪,还是个女的。”等了久时,才进了城门。
街面上虽然也是人挤人,但都噤若寒蝉。很快置办了半车东西,福顺老汉调过车头就要出城回去。这时,街面上像起了旋风,都向衙门街涌去。福顺老汉拦住一人问:“伙计,都跑去看啥哩?”那人说:“斩女共匪哩。”福顺老汉听了对程兴说:“你招呼着马车,我过去看一下,都说共匪是妖魔鬼怪,看了就知是啥样子。”程兴本要说那事近不得,不去为好,却有心事在身,正逮空要办,又巴不得老汉快去。
福顺老汉很快挤在人群里被涌到衙门街上。荷枪实弹的民团五步一个撒在街道两旁,看人都缩着脖子不敢靠近。不一会儿,锣声从监狱里传了出来,之后,那个女共匪五花大绑、背上插着死牌被推了出来,就有人暗里议起了:“那不是县校的刘老师……”刘老师从头顶到脚下遍处是伤,挺着胸,昂着头,被身后的民团推搡着往西门外走去,看来,她是想高喊什么但就是发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