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顺老汉离后,程兴赶紧将马车拴在一棵枣树上,进了对面的一家店铺。从这头看到那头一时不知该买啥好。那店生过来笑道:“这位客主,不知你要买啥东西?我帮你选一选。”程兴不由红了脸。“我看出来了,定是给你的心上人买东西哩。”店生猜对了……
那天,门前的人们散去后,程兴一头钻进门房再没出来,极大的羞辱和自悲使他连迈一步的勇气都没有。晚上桂花唤他吃饭,程兴脸上挂着两行泪珠说:“我不饿。”桂花又让酸枣来叫,程兴还是那句话:“我不饿。”正吃饭的南山听了说:“都莫唤了,让他消停消停。”最后,桂花打来饭放在程兴跟前,劝程兴吃。程兴摇头泣道:“我哪能吃的下?”毕竟与程兴在一个锅里搅了多年稀稠,桂花望着程兴这可怜丢世的绝望样,不由得也落泪了。夜深了,程兴还木头样坐在那里,想自己的命咋就这样苦,性情咋就这样软,软得甚至怀疑自己还是个男人吗?
风起了,风把夜搅得不宁了,坐在炕边的程兴突然站起来,说:“去他妈的,走毬。你程爷往后再也不受这窝囊气了!”热血涌上头,立马收起东西甩在肩上就走。拉开大门,寒风卷着尘沙猛地向他扑来,不禁趔趄一下,望着眼前这寒风吼叫,阴森可怖似乎永无明晓的深夜,一丝犹豫不由袭上头来,心里哀道:“我这要到哪里去哩?哪里才是我程兴落脚的地方?天这么大,怎就没有我程兴的去处?”这时,突然身后有人一把拉住了他。
这人便是桂花。桂花那夜却怎的放心不下程兴,见程兴几尺高的大男人守着寂冷的门房,不吃不喝,让她坐不住了,生怕程兴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夜里就躺在炕上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当院下传来轻轻的开门声时,桂花悄然起身跟了出去,一把拉住了程兴。就在进城的半道上,程兴突然生了要给桂花捎点甚物的念头。若果不是桂花拽他一把,这时他也许拉着枣棍在要饭哩。这世道有一口,总比没一口好。桂花,我程兴谢你了!
店生见程兴羞气扑面更是笑个不止:“给心上人买东西的小伙子都像你样,热切切羞答答的。”说着,提了件花棉袄给程兴看,“这件多好,你那心上人穿上,身上暖和心里更暖和。”程兴慌忙摇头,那店生又提了另件棉衣让程兴看,程兴又摆手不要。那店生将铺里的衣物提了个遍,都没有程兴相中的,店生也就失了耐性顾起别的客主来。最后,程兴把目光落在一只塑料发卡上,让店生取来。店生讥他:“就买这个小玩艺,不怕你那丈母娘骂你是个小气鬼!”程兴将发卡揣在胸上贴身的口袋里,忙出了店门站在马车跟前。不多时,福顺老汉也赶来了。
“什么妖魔鬼怪,全是屁话……”回家的路上,福顺老汉不停地说:“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人?看那女共匪抬头挺胸、在那刀枪面前没有一点熊样,我算是服了。可惜才二十多岁的女娃娃,图啥哩……”这话程兴不敢说也不敢听,见有人从马车跟前走过时,程兴用手抵了福顺老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