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夫治政(4)

形势比人强,许多国民党掌控的媒体纷纷通过改革派学者,释放两岸最终将走向和平统一的基调,同时呼吁国民党应速开放通邮与旅游等人道层面关怀,化解许多人数十年的怀乡之苦;也有学者开始鼓吹台湾应逐步开放两岸间接贸易,或将台湾农业发展经验提供给中国大陆。不少党外人士批评“三不政策 ”过于保守被动。

蒋经国欲拒还迎的两岸政策早出现松动迹象,当孙运璇“高谈台湾不怕谈判,但绝不因害怕而谈判”或“两岸关于自由开放差距缩小,和平统一条件就会水到渠成”时,两岸恢复互动的灯号已然开始闪动。

王升的殒落与李登辉的登台

各种变量陆续复杂化,蒋经国虽强调将坚持民主宪政,排除军事统治的可能性,但他的身体不堪负荷,逐渐形成重大危机。

失眠是蒋经国的老毛病,蒋孝武曾建议注射少许镇定剂帮助蒋经国入眠,但很快就不见效了。加上蒋经国根本找不出时间休息,问题就越来越严重,眼疾、糖尿病等症状恶化,出现脚无力、行动不便、中气不足等问题,更短暂卧病、不良于行,重要决策已渐改在七海官邸下达。为了预防蒋经国健康突然恶化,国民党一度还成立由秘书长蒋彦士召集的八人小组,做好集体领导的准备。

蒋经国顾及病情,曾考虑不再连任。消息传来,接班问题格外敏感。除政务、党务精英,衔蒋经国之命执掌统战工作的王升声势惊人,大有水落石出之意。

王升执掌的刘少康办公室,开始仅是幕僚单位,先提出执行构想,再经秘书长蒋彦士与“行政院 ”院长孙运璇认可后,送交蒋经国核定实施。但王升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这个新成立的层峰单位,把办公室设在军方政战系统所掌控的黎明文化公司。

靠着王升与蒋经国间密切的师生之谊,很快刘少康办公室就成了政坛“当红炸子鸡 ”,声势越来越大,竟成为执掌反情报、重要政策与政战攻势的统合单位,甚至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时权倾朝野,被戏称为国民党“地下中央党部”王升权力大到可以召集部会副首长固定开会。王升的高调让日渐自由的台湾社会与党国大佬顿起质疑。在这关头,美国又突然邀约王升访美,对蒋经国而言,这无疑透露了新的不利信息。

王升在访美前特地前往七海官邸向蒋经国报告,蒋经国只轻描淡写地问他美国人为何安排出访行程,也指示王升无须婉拒。没想到王升风光地自美返台后,蒋经国再度在七海召见他,明确抨击刘少康办公室已经成为党内派系、新的领导系统,随即裁撤刘少康办公室,王升也跟着被撤职,转任联合作战训练部这个冷衙门的主任。

据当时担任“参谋总长”的郝柏村记载,蒋经国在七海召见他,询问王升是否在政战学校演讲时提及“杀掉一个王升,还有千千万万个王升”等话语,劝王升要守本分,“否则将有不好的后果”。郝柏村称其仅提及“王升是打不倒的 ”,蒋经国仍严斥类似谈话相当不得体。

王升又被流放到与台湾隔着半个地球远的巴拉圭当“大使 ”,再也无从回到政坛。王升垮台后,台湾情治部门面临全新冲击;郝柏村继而被重用,挤上台湾军事工作第一把交椅,成为蒋经国晚期执掌军务的枢纽。王升遗留的“总政战部”主任之职则由军旅出身的将领许历农接任。

1984年,蒋经国任期将满,依惯例须由国民党推举新一届候选人。2月 15日,国民党召开十二届二中全会,蒋经国相当意外地宣布将与来自学界的台籍精英李登辉搭档参选。李登辉历经台北市、台湾省与政务委员历练,被蒋经国肯定为兼顾学术与民意沟通的中生代人才,不但对农业有独到的见解,还曾多次主动驳斥“台独 ”主张。李年轻时曾加入中共组织,但显然蒋经国对此并不在意。

蒋经国左右手、“行政院 ”院长孙运璇不但与副手职位擦身而过,还突然中风病倒,虽抢救回来,但已半身不遂。这个突发事件改变了国民党内敏感的权力关系,打乱了蒋经国接班部署,甚至改写了台湾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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