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文缘(7)

三十余年一晃而过。今天说起这次文字劫,肖仁福当然可以一笑了之,不必再像当年那样战战兢兢了。不过细想,也没有说的这么好玩儿。至少他这辈子的人生之路,还是多少受了些影响。当年冬天高考恢复,肖仁福知道自己有历史污点在身,政审是通不过的,只得放弃。可这年考生有一定的年龄限制,大龄考生相对较少,又是省里出题,凭他的基础不可能考得太差,不小心考个重点大学也不是没有可能。直到来年母校发出通知让他回校复习,他还心有余悸,犹犹豫豫,没有立即成行,拖到临考前一个多月,才匆匆赶往学校,胡乱翻完几册油印资料,便走进了考场。与头年不同,这年考生年龄完全放开,老三届学生一齐上阵,他们这些“文革”期间仅读过九年多中小学的考生自然毫无竞争力可言。最要命的是肖仁福犯有前科,摊开语文试卷,见要写作文,就背膛生凉,双眼发黑,生怕一不小心又留下什么反动言论,弄不好大学没考上,反而又被逮住整上一回。作文也就写得藏头缩尾,支离破碎,要条理没条理,要文采没文采,估计没得几分,要不语文成绩也不至于低得只有四十几分。幸亏阿拉伯数字不是汉字,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强大功能,做数学题不必瞻前顾后,考得还算不错,将高考总分拉了上去,勉强考取了个师专。肖仁福自嘲道:师专是培养中学教师的,起点就不高,搞学问没有底子,出将入相没有梯子,我也就只能在低处徘徊复徘徊一辈子,如今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得不壮着胆子与祸水女人样的文字打交道,写些叫做小说的玩意儿,赚些小版税,养家糊口。

三、硕果累累

幸亏肖仁福没被当年的文字劫整怕,还肯与文字为伍,写出数百万字的小说,为广大读者提供了一道道精神大餐。

肖仁福的写作起步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几年时间就陆续在《湖南文学》、《芙蓉》、《长城》、《清明》、《青年文学》等文学刊物上发表中短篇小说三十多篇。1994年,朋友陈和世先生出资,由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小说集《箫声曼》,1997年小说集荣获中国作家协会和国家民委主办的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

《箫声曼》以肖仁福生于斯长于斯的湘西南为背景,以诗化的笔触,状写了那块神土巫地上的普通人形象:村野中的婆婆姥姥、娃娃崽崽、小店主人和船工水手,身份最高不过营长、队长、村长、乡村知识分子。他们无惊天壮举,无动地业绩,在平平常常的日子里打发人生,却又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有个性,有追求,有各自谋生自娱的手段。凡男人都刚气硬气义气,守住心中那一点美:生命可抛,情义无价,肉身可殒,人格不可丢;凡女人都钟情,为情生,为情死,刚烈者其目光如利剑,温柔者其性情如丝绵。由此生出恩恩怨怨的各色故事,都有一个共同指向——人情中的真善美:人性向善,人情趋真,人格尚美。这种主题定向,取决于肖仁福的文化修养和人生态度。长期的传统教育和文学经典的熏陶,使他对人生充溢真诚,对文学一往情深,严肃地为人为文,给他的作品灌注了优美纯洁乐观的主调,也赋予了他严肃真诚扬善的品格。《箫声曼》出版后立即引起文坛的关注,在获得全国文学大奖的同时,也成为20世纪后期中国湘西南地域文学颇有特点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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